这是一本让我看得停不下来的书,《源泉》。
在疾驰的动车上,在入睡前的床上,在午休的空隙,在等咖啡的间隙,在下了班安静的卡位上,在星巴克临窗的高脚凳上…足足用了一周的闲碎时间,完全不想停下来。
确实无法停下来,因为百感交集,为那些尖锐的对话,为书里那些激烈、甚至有点极端的观点以及那一个个典型得极端的人物。
对于一个哲学门外汉来说,实在不敢也无法深入浅出地就这本书的哲学观点来谈论这本书。关于安·兰德,争议颇多,有人崇拜至极,有人对她恶心不已,见仁见智。
我就单纯地谈谈这本书里的几个角色,非常典型,有些人典型得失真。
吉丁是像绿叶一样的存在,为了洛克这朵红花。吉丁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在面对名利的时候,或者说他滥用了与洛克的友情,盗取了他的才华,哪怕洛克并不在意用自己的天赋帮助吉丁赢得大量的财富,那些修改设计的建议,在看到设计的那一瞬间就已然成形,不需要保留。所以吉丁注定是一个内心灰暗,要么愁容满面,要么狂妄自大,要么麻木、惊恐又不知所措的悲惨人物,在面对诱惑的时候,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向财富和名望点头哈腰。吉丁的心机,随之获得的声望和财富,以及他日渐增长的贪婪,越来越频繁出现的不安、空洞和不快乐,都在衬托洛克无所羁绊地做着自己,不迎合不逢迎,波澜不惊地创造,强壮得无坚不摧。
洛克是天才的化身,是傲然于世,不入凡尘的天才。洛克满足了我对才华的渴望,我对天才式创造的崇拜,这样的人应该珍惜自己的才华,不轻易妥协。可是,安·兰德笔下的洛克,是不妥协,毫不妥协,没有一丝一毫的妥协!洛克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创造,建筑是有灵魂的,赋予之灵魂,犹如一个完整的生命,便不能再进行妥协,用他的话说,就是我无意于为了服务或者帮助任何人而建造房屋,我是为了建造房屋而拥有客户。这是个人主义和个人意志的强烈体现,绝不向金钱、权利、名誉屈服,更不会向肤浅、愚昧和庸俗屈服,所以哪怕进监狱,也要炸毁自己设计的但是被篡改了部分的科特兰德大楼。洛克的遭遇,在我看来,是曲折的,甚至很多时候,在物质层面是落魄的,可是他的精神世界却平静、坚定而稳固,超然物外地进行苦行僧式的劳作和创造,个人意志不被扭曲,让人羡慕,羡慕得有点嫉妒他。
多米尼克,作为女人,坚强冷静得像怪物,集美貌、智慧、优雅和财富甚至权利于一身。她是一个我读不懂的人物,明明可以拥有爱情,却要因为惩罚自己的渴望嫁给自己鄙视的吉丁。为了不让庸俗之人毁掉洛克,便自行毁掉洛克以保全他,这是怎样一种矛盾、深沉得难以理解的欣赏和爱。像吉丁一样出卖自己的灵魂,逢场作戏,为吉丁揽来大量的业务,平静正常的仪态下,永远与痛苦为伍。安·兰德这样塑造她,有她的用意。只是我觉得,多米尼克绝对不是一个幸福的女人。甚至,在华纳德和洛克之间英雄惜英雄的基情里,显得有不少的落寞。
华纳德和洛克,给人以犹如双生子的错觉。他们的遇见,给彼此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华纳德以摧毁和终结那些初露矛头的人为乐,骨子里是孤独的,冷漠的,看透人性,不停地做着检测人性的游戏,而且几乎都是赢家,那些人都沦陷在他铺设的甜蜜陷阱里,丧失了才华或者疏于创造,或者不再创造。直到遇到不为所动的洛克,一个跟自己一样强劲、清醒的人,像找到了知己一样,恨不得与之共享自己的一切,赋予他机会、荣耀,为维护他而战斗。只是,终究,还是在最艰巨的考验面前,丧失了耐力,放弃了斗争,从此抑郁寡欢,再次陷入孤独,也是个让人唏嘘的人物。
而托黑,他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这一点在书本的前半部分一直无法清晰地辨认和绝对地判定。直到看到接近结局的部分,才明白过来,托黑是个狡猾、贪婪又善于伪装自己的人,极其聪明,又极其善于操纵人心,这样的人居然在大半生的时间里,过得很好。
这就是小说啊,非黑即白,人物都非常典型,甚至有点极端得失真。生活中的芸芸众生,并非都是小说里的某一类人,我们大部分人,安静、平和地过着小日子,没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诱惑和过度膨胀的欲望,这是一种幸福。
而类似于《源泉》这样的小说,犹如芥末,偶尔读上一本,呛得过瘾,但是绝对不会上瘾。我们只是偶尔需要让自己的大脑去严肃地思考、对比和评判罢了。
安·兰德说“理想人物的形象化”是她的写作动机和目的,对于道德理想的描写,作为她的终极文学目标,是书中所含的任何说教的、理性或哲学的价值观的目的,而那些让挺多人不那么喜欢的对话,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如果让人不舒服了,某种程度而言,也是一种成功,戳到痛处了,或者让人强烈地感受到了。
她在序言里有这样一段话,也许能让我们有适当的触动。
“人类或其他任何活着的实体,在生命之初不是放弃,不是自我唾弃,也不是对自己的存在进行诅咒。那些都是需要一个腐败和堕落的过程的,这一腐败和堕落过程的速度因人而异。有些人刚碰到压力便放弃了;有些人出卖和背叛了自己的意识;有些人不知不觉地慢慢熄火了,却从来不知道自己何时已经失去了这种意识。然后,长者们蜂拥而至,百折不饶地教导他们说,成熟是摈弃个人见解:放弃了价值观,他们便获得了安全感;失去了自尊,他们便具有了实践的可能。此时,所有这一切意识都消失殆尽了。然而,少数人坚持了下来,继续前进,深知这种热情是不可背叛的;同时,他们学会了如何使这种热情具有一定的目的,他们修整它,使之成形,并最后实现它。但是,无论前途如何,在人生之初,他们便开始寻求生命的无限潜能和人类的高贵身影。”
你有所触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