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二）：你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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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棉纺厂还是四班三倒制，就是上八个小时休息二十四小时，每天都倒班。

才分到运转班的我们归了轮班上的班长管理。一个班有一个班长，一个操作员，外加一个记产量的统计员。这三个属于领导阶层，负责管理。

所有机台被分成十多个小组，看管机台的工人也就随了机台属于了哪个小组的人。每个小组又有正副两个组长。组长干活少，拿的钱比组员多。

每个轮班除了这些人之外，还会有几个干零活的人员。这类人的多少，得由车间领导根据托关系的人面子的大小和收到的礼物多少决定，没有特定的数目。

干零活比起看管机台的工人，挣的钱要少，但相对来说比较自由和放松，不用受机器的催促和限制，活早干一会儿晚干一会出不了什么大问题。所以，当你在一个机器轰鸣花毛乱飞的车间里，看到一个长相俊美的女孩子或少妇拉着一个大木耙子，在大道上清洁落地的花毛时，可别看她不起，因为就这活，没有关系的人也是讨不到的。

坊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好女不进棉纺，好男不进钢厂。我们被分到运转班后，都要自己顶起一个机台，这对于技术不熟练经验不足的我们，不止是挑战，更多的是灾难。

上白班中班时，日子还好过点。上夜班，十一点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大冬天也不穿秋裤，外面裹一件棉袄就往厂里奔。一个班忙的晕头转向手忙脚乱，在班中班长或操作员检查会扣分，到交接班时下一个班和车间领导检查，还会扣分。

在企业，扣分就是扣钱。在这种国营企业，有很多后台硬或有跟县里厂里各级领导关系铁的家人亲戚的，就给安排一个可有可无的职位，专门转悠着扣工人的分。

在那些年厂里红火时，这样的职位很多。厂级的有企管办督查办安全科，车间级的检查有三四个主任一个书记和两到三个操作员，有时还会有一个专门检查一个项目的专职人员。在每天早上的车间里，各路检查人员浩浩荡荡开进车间，靓男俊女们神采奕奕，饱睡一夜的明亮眼睛在每个机台上找毛病。一撮花毛，一个来不及接上的断头，都能成为一个扣分的项目。

这个时候也是那些虽为检查人员但更是女人的风光时刻。她们有着上T台走秀的气质和信心来艳压群芳。在上班前做足了功课：头发新烫过，工作帽只戴个脑袋尖，留一缕卷发弯在额前；衣服是那种俗艳的大红大紫，质地不好说，都是大街上的流行款式，有时能看到垂在衣服下的线头和扒眼的针脚。

厂级的检查员由车间级的陪着，车间级的由轮班级的陪着，当然都是女人。女人们在一块，就少不了相互攀比、贬低、蔑视和背后嚼舌根。

陪同的人慑于上一级的权利，满脸堆笑的、违心的、用自己都不相信的漂亮词汇，恭维着对方的衣着发型和容貌。对方很是受用，用同样级别或更高级别的词汇回敬，一片其乐融融你亲我爱所谓世间好姐妹的模样。

等检查完毕，陪同者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搜索出这些年来学会的所有脏话送给她及她的祖辈们。

对于这，检查者心知肚明，就在刚才，在她脸上挂着玛利亚似的微笑、转身离开之前，也把平生所学的咒人词句，在心里已赠予给陪同者。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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