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儿子突然发烧,他就会选择爸爸不在家时,给我找事情。家里刚把快过期的一盒退烧药给扔掉,只有一盒感冒药也不管用。眼看着温度计直窜39度去了,吓得我连滚带爬地出去买药去。天知道哪个好心的药店在这大过年的凌晨还开门迎我啊。
刚下过雪的地上有点滑,三点的凌晨出奇得冷,远没有白天那些赏雪人说的那般风花雪夜那么美好。凛冽的寒风卷起僻静处的落雪,不负责任地击打在我的身上,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包裹在羽绒服里的那个影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我知道小区大门口有一家大药房,是不是有人值守就得碰运气了。很远就看到大药房那边有一点亮光,我的小心脏充满了欢喜,有亮光的地方就是希望。我脚下生风,加快了跑步的速度。运气果然就是碰的,碰到的机率就这么小,药房里虽然亮着灯,可是任我怎么拍门,里面终究是没人,和屋里传出的那道光一样冷冷清清。
我周身的凉气马上又遍布而来,双手抖抖索索打开高德查找附近别的药店,但是,我已经不抱希望了,刚过完年,小药店开着的希望更渺茫。边往回返,脑袋里不停地搜索着在哪见过退烧的偏方,出来也快半个小时了,我想着先回去看看儿子。
正往回走,后面又来了一道微弱的亮光,比刚才药店里传出来的还冷,扭头才知道是一位大叔骑着摩托车嘎吱一下,停在了小区大门口,我赶紧躲闪到一边,这时才看到他伟岸的背后还缩着一位极痩极痩的男子。看到一点点希望,我总是不甘心错过,就搭讪着问大叔知道不知道这附近除了身边这个,哪还有药店。
大叔还真是比较熟悉地形,告诉我往西三、五百米处还有一家,号称24小时不打烊,可以去看看。要不是男女有别,要不是怕把大叔吓着,我兴奋得差点就想拥抱他了。也许是看我大半夜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大叔顿了一下,给背后的男子说,你先回去吧,我带她过去。
男子用手裹了裹身上的大衣领子,僵硬地从后座上出溜下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叔,想说的什么终究也没说出口,颠颠地向我们相反的方向走了,寒风卷起,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我满怀感激地坐到大叔的后座上,他麻利地一脚蹭地,飞旋着转了个圈就朝西边跑去。也许是大叔伟岸的后背挡住了后面坐着的我,虽然坐在飞一样的摩托车上,好像感觉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冷。
这时,我才腾出点精力问起大叔为什么也大半夜跑出来。大叔说话都省着,说这不是接站嘛。毕竟是陌生人,我不好细问,但是“接站”这两个字在我脑子里转了个圈回来,我也没想明白,大半夜、大叔、痩男子、摩托车和接站这几个关键词能构造出一个什么样美丽的故事来。
那个小药店居然真还亮着灯,我想这就是希望吧。
下了车我才注意到大叔漆黑的大棉帽子下面那张脸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苍老,只是他的穿着夸大了他的年龄,满脸的络腮胡胡乱地张贴在极不相称的脸上,看上去好像是这满脸的络腮胡让他错过了他的年轻。我情不自禁地说了很多感谢他的话,他只是还了我一个手势,让我赶紧看看药店有没有开门。然后又飞旋着往来的方向去了。我注视着远处寒风中那个移动的黑影,直到消失。
我没有再多的时间去想象,赶紧奔药店的售药口,夜间售药的小玻璃上除了贴着“夜间售药请按门铃”这几个字样外,我在门口来来回回走了三、四次也没找到门铃。因为里面的电脑还开着,我试图通过拍打玻璃门来引起里面的人的注意,可是希望的崛起终于滑向了绝望的冰点。任我如何拍打,里面没有半点动静。
我正垂头转身之际,玻璃门里有个影子好像在晃动,我赶紧折回身去,大叫我的救星。里面睡眼惺忪的大姐确认了她不是错觉,确实有人登门买药时,才把那个小窗口打开。我出来都快一个小时了,心急时看她的每个动作都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但是也催不得,因为我特别感激在这大半夜还能有一个睡眼惺忪的大姐等着我来买药。
回到家时,已经凌晨四点一刻,此时此刻,我、大叔、痩男子和售药的大姐,我们都是这风雪夜也锁不住的接站人,但是,他们都是我最想感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