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与肖盛怀邂逅于微信

十年前,我与肖盛怀有过邂逅,但并无交集,擦肩而过,不过是路人甲路人乙而已。

但那时起,我记住了,邻镇有个中学老师,头上拥有着“十佳青年教师”之类的光环。他就是肖盛怀。

那一年的暑假,我们在镇上参加官方组织的暑期集训,集训会上,官方选派了一些优秀老师给我们作报告。肖盛怀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我对来自官方的一切,有一种出自本能上的反感。对主席台上发出的声音,自然而然产生质疑和不屑,还有抵制。(十年过去了,我对官方的态度好像还是没啥变化,呵呵,本性难改。吃了不少的亏,还是没长进。)

主席台上,优秀老师们高谈阔论,似乎满腹经纶的样子。台下的人们,交头结耳,聊得火热。台上台下,似乎是不同时区的两个世界,真所谓咫尺天涯。

这真是个滑稽的场景,主席台上煞有介事地布道,主席台下却是鼎沸的人声。我轻蔑地打量着周围的混乱,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本书,读了起来。你的喧嚣与我无关,我的世界是你的禁地。

那年,我已有二十多年的教龄,说来惭愧,不过是一个混入教师队伍里的南郭先生。我是一个书呆子,性情孤僻,难以被人理解,一次次冷遇、排斥、打击之下,变得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安静,周围的喧哗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息了,只有主席台上在发出一种声音,似乎这种声音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将刚才的喧闹全部吸掉了。

他是谁,竟有如此的气场?好奇心驱使我放下手中的书本,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略有点失望,不过是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而且秃了头。

他的开场白十分诙谐,听得出诙谐中有几分真诚,显示出独特的画风。也许,吸引大家注意力的原因在于此吧?

他讲他的学生,他的同事,他的学校。他说他是乡下老师。说这话时,颇有几分自嘲,也有几分自负。

他具体讲了些什么内容,现在很难清楚记得了。印象中,他的演说时而插科打诨,令人捧腹;忽而妙语连珠,令人击节;而或雅人深致,令人敬仰……

我只能想起他表达过这么一个意思:读书是一个语文老师的本分。我倒是喜欢读书,但不是为了尽一个语文老师的本分。不过,他的这个观点还是让我产生了几分亲切感。毕竟,在我的身边,很难遇到喜欢读书的人。

听完他的报告,竟然有了想认识他的冲动。去过几次他工作的镇子,但没勇气联系他。我是一个不善交际的人,甚至,有着某种程度的社交恐惧症。

更何况,在一个优秀的教师面前,我难免感到自惭形秽。这种心理因素,也压抑了我要认识肖盛怀的冲动。

他在报告中提到过一个特级老师的名字,是他的偶象,李镇西。后来,我买了几本李镇西的书。只是三分钟的热情,难以消除我的劣根。每本书只翻了几页,便从此束之高阁。

十年中,工作上依然固我,得过且过。也继续承受着各种冷遇、打击和排斥。从一所学校,辗转至另一所学校。

每转至一所学校,必定是偏远、条件艰苦,且濒临倒闭。有同事戏称我是灾星,“所到之处,无坚不摧。”

幸好有书作伴,支撑着我走到今天。得以在微信里与肖盛怀再次邂逅。

很贸然地向肖盛怀提出加友申请,很感动肖盛怀没有拒绝。

我向他谈及十年前那次邂逅,他得知我和他工作的镇子相邻,就相邀:“有机会找你喝酒。”

虽是客套,但见真性情。这使我心生暖意,完全没了陌生感。

我问他:你现在还在那所镇中学任教吗?

他回复:是,乡下老师而已。

我又想起十年前他作报告时自我介绍时的情景,仿佛看到微信另一端,他依旧几分自嘲,几分自负的神态。

情不自禁,我在手机上打出这样的一句话:“你是我们乡下老师的骄傲。”正要发出,却生出另一种情绪来。

王银华啊王银华,虽然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什么时候沦落为谄倿之徒?心生自责,便删了那句话。

我转移话题,谈到了我现在任教的学校,农场子弟小学。肖盛怀有些吃惊:那个农场竟然还有小学?

我回复:是的,规模很小,五六十个学生,近二十名老师,不错的养老院。

他回应一声哈哈:很舒服。又问我:你是领导吧?

有点窘,回复道:我不是领导,而是被领导。我们的领导是个年轻人,美女。

他回复道:我也愿意到你们学校来。

哈哈,大兄弟,你到我们学校来干啥?养老还是见美女?你不会告诉我在你们学校没见过美女吧?

当然这段话没有发出。肖盛怀又转移到新的话题上了。说实话,有点赶不上他的节奏。

谈到年龄上来,我告诉他我54了,痴长他几岁。他回复说,很年轻,还有几十年的光景。

我说:“哈哈,你这话我爱听。我现在真不想就这样老去。”

他答道:年纪越大,越专业。只要有专业,路就很长。

……

专业,是一个让我感到很陌生又感到很惶恐的名词。多年来,虽然手不释倦,但对教育专业方面的书籍,却几乎从没碰过。

他向我介绍道,他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利用网络构筑了一个教育平台,愿为教师的成长助一臂之力。

我不由得为之动容。真想把刚才删除的那句话重新打出来:肖盛怀,你是我们乡下老师的骄傲。但是,骨子里的那份矜持,仍然没能让我打出那句话。

杰出之所以杰出,平庸之所以平庸,不是没有来由的。也许,专业就是平庸与杰出的分界线吧?

进了肖盛怀和他的同道们构筑的教育平台,如进了一个风光旖旎的迷人之所,令人陶醉其中,流连忘返。

教育走到今天,不尽如人意之处仍有,但有肖盛怀们的坚持,应该是有希望的吧?

与肖盛怀相遇于微信,对我来说,是一场美丽的邂逅。虽然这种邂逅,不足以让我脱胎换骨,而跻身于优秀教育工作者的行列中来,但对我今后的人生,应该有着深远的影响。

当肖盛怀邀我一聚共饮时,我答道:非常期待,只是酒量少,恐怕不胜酒力。

肖盛怀答道:男人相聚,喝的不是酒啊。

喝的不是酒,那是什么?

肖盛怀说了半句,藏了半句。这让我有了某种期待,期待一次相聚,一次把酒言欢,期待着一种答案的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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