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邪两派之间诞生与毁灭

在某个自诩多元的城市里，有一群这样的艺术家 —— 他们多数必须在夜间出动，寻找一个足够表达他们想法的平面，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纯熟的技巧，创作出一幅幅可能几天就会消失的作品。毁灭他们心血的除了政府，还有毁灭他们名声的真正破坏者。

涂鸦，一向都有正邪两派：艺术派 artist 和破坏派 tagger。如果说政府清除涂鸦作品是为了市容，因而摧毁艺术家的创作自由的话，taggers则是为了破坏而破坏，因为他们是没有针对性的。涂鸦艺术家对这些taggers和政府一样、甚至更痛恨。

可惜的是，在现行法例面前，两者的行为都属非法。taggers的存在，更加强了政府执行清除令的理由。

每天经过这一幅幅让人惊叹的画作，任谁也会对他们的消失感到惋惜。如果看到我办公室外墙被tagger画得乱七八糟、并且贴上政府清洁部门限时清除的警告，我也会非常生气。

以下就是一个关于一幅艺术创作的生平故事。

Mats Stromberg是其中一个涂鸦艺术家。这幅高12英尺、宽15英尺的涂鸦画在2013年出生于三藩市著名的涂鸦小巷 Clarion Alley 和 Mission 街之间。

【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到谷歌地图搜 Clarion Alley, San Francisco，抓住小人进去就可以看到大量的涂鸦作品，非常值得一看。手机看不到要电脑才行】

画的主体是一个躺在地上的侧脸，也是画家本人的肖像。Mats在一个采访中这样描述这幅名为“Giant Selfie”的画其余的意思：

“two factions of ants battling it out in front of his very eyes, representing the sort of narcissism associated with all the latest social media gadgets, as well as the individual's helplessness in the face of conflicts either nearby or globally.”

大意是红蓝两色蚂蚁在他眼前打架，象征着近年社交媒体工具中的种种自恋，还有个体在本地或者全球冲突中的无力感。

50岁的Mats在画背景和底色

这就是完成的作品。虽然不是我最喜欢的，但是还不错吧？这个画家其他的漫画作品都是这个风格。

那几滴汗很传神～～

七月份的时候，这幅画就被一个叫Blake的tagger涂成这样：

灰色字体写的是涂鸦破坏分子Blake的签名

有人问Mats如果捉到这个Blake应该怎么办，他就回答说最好浑身涂了焦油再黏上羽毛，然后在这些墙边绑上个几天几夜，或者干脆在他脸上喷漆。

以往他和其他画家的做法是重新把画修回跟从前一样，这次Mats决定温和一点，和这位Blake兄来一个妥协，只是在他的签名上画上更多的彩画来掩盖灰色的签字。

不料一个月后，这位Blake显然不满自己的签名被盖住，在Mats的加画上又写了几个大字：

THIS ISNT ART. ITS WAR. BLAKE

黑色字体是用马克笔画的，一般涂鸦艺术家水平比较高，用的是喷漆

这显然不是我这个普通人可以理解的作为。面对眼前这幅可怜的墙，我实在说不出“所有人都有表达自己的权利”这样的话。但这件事让我特别想重新思考，这个“权利”是否应该有所局限。但是一旦决定要设定某个局限，就打开了一个让很多人敏感的潘朵拉盒子：

—— 应该限制何等人群？

—— 局限应该由谁定？

—— 这些制定局限的人的资格谁/怎样来评估？

……

也许这就是所有关于言论/表达自由要面对的现实。也许站在Blake的角度，他会认为自己的签名才是真正的艺术，原作者把他的给盖住了就罪该万死。大家都是背地里偷偷画的，凭什么Mats可以被人夸、他就要被骂？谁来判断一幅涂鸦是艺术还是狗屎？到底大众审美是否可以用来作为是否对之执法或者批判的标准？还是应该一刀杀？

就如武侠小说里写的，名门正派去惩恶锄奸杀“坏人”，邪派滥杀“无辜”，官府要把杀人者全都逮捕归案。所有的武侠小说都是这个套路。所谓正派邪派本来就难以界定，一样是杀人，谁来判断某人该死不该死？

好了，这显然不是我这个猪脑袋可以想得明白的事情，所以就不继续了。作为一个平凡的市民，我只希望政府和taggers的手脚可以慢点，让我喜欢的涂鸦作品在世上多留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