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
每日必经过的店铺,于不知觉间易主了好几番。在一片萧条中扯紧外套,喇叭里的吆喝声随风灌了进耳。愣着抬头,才发现原招牌改了后几字,摇身一变又成了农家菜馆子。门口设有凉菜铺子,玻璃窗内的肉食直叫人目不暇接。
姑娘且低头瞧了去,只见一主子警惕的端坐在台阶边,一副绝不让尔等偷了吃食的架势。
姑娘莞尔,也不急着归家。适逢店家过来,几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
姑娘大胆的摸了摸主子的头,心里赞叹着这猫生的可真漂亮。通身浅灰麻色,独四只爪子白溜溜的似穿了鞋。这会儿又该是猫生豆蔻般的年纪,尚天真活泼事事好奇。
“这只猫主子生在你们店可真幸福啊。”
店主系着围裙叉着腰,低头望猫主子的喜爱神色叫人一览无余。
“可不是,每天好肉好鱼的供着,猫粮都顶多算它的零食。还有偶有落到街边的麻雀,它都见不得其走。”
话毕,猫主子扑到路过的孩童脚边,一阵大风呼过,又被吓回了店内。
有路人啧啧道:“要不到一年,这猫不知得肥成什么样子。”
店主摇头,“哪用的到一年,两个月后你们且再来看!”
后来,姑娘每天经过农家菜馆,除了认真行路,便多了件要紧事。
但也不是次次都得于面见主子真容,只不过每次幸运瞧着,都得逗留好久好久。
姑娘小时候家中倒也养过不少动物,猫就有那么一只。
城里亲戚归乡问亲捡回的一只遗弃猫崽,初到时喵喵直叫了半日。姑娘还是头回在自个家瞧见这么个小家伙,稀奇的不得了。
小手交握放在胸前围着亲戚转,看他将平日里她们都不怎么舍得喝的牛奶倒进瓷碟,再端到小家伙嘴边。
姑娘没多问,两只眼睛盯着猫咪。橘白相间的花纹,除了太瘦弱外还是很好看的。
猫就这么在姑娘家落脚了。
名字在记忆久远中迷了路,大致是与花色相关的叠词。
后来成人,姑娘一家住进了城里,便不再饲养任何小动物。偶有碰到爱养动物的友人,聊起家宠话题时也只是安静的待在一旁。
直至时下兴起云养猫云吸猫的浪潮,姑娘一双迷茫的眼睛里才远远的浮现一个小小身影。
与它相连的记忆节点分外短促。
最深刻鲜活的印象不过某年隆冬,夜间一家人习惯挤在主卧铺有电热毯宽一米八的大床上看电视。
姑娘在柴火房用热水洗过脸脚,急忙忙想要钻进已温暖如春的被窝。在穿过客厅时瞥见沙发上橘色的一团肉球。
区别于初见,此时的猫圆润了好几倍。 自己不曾常喝牛奶,赶集时也要记得去超市买上那种一大盒的盒装牛奶,那时候真是生怕小家伙没法好好长大。
姑娘一只脚迈进房门,又撤了回来。想了想,脱下自己白日里裹身的羽绒外套。摸了摸,尚带着热乎的体温。
猫似乎不愿从寒冷中醒过来,任凭姑娘左挪右动。外衣敞开一个缝,这时谁来估计也不知道里头藏了一只熟睡的猫。
满意的笑了笑,姑娘摸着手膀子赶紧进了卧室。
父母注意力都放在电视节目上,姑娘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摸了摸屁股底下热乎乎的床,脑袋里全是缩成一团的猫。于是悄悄溜出去,抱起沙发上那团衣服又钻进了屋。
姑娘小心翼翼的看着父母的神情,一边在被子底下掏出衣服团里的猫。
那晚究竟看了多久电视,姑娘记不得,只知道腿边的毛绒绒似乎感应到温暖而分外舒适的换了个姿势。
终是母亲察觉到异样,被子一掀,才露了馅。
姑娘咧嘴一笑,轱辘转着眼说,怕猫太冷了。
母亲扶额,督促姑娘赶紧把猫抱出去。活在乡野里的猫哪有没跳蚤的呀!
姑娘自知理亏,又暗搓搓的将猫原封不动的还回沙发的怀抱。
对猫说,没经过你的允许,这么折腾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猫闭着眼,还是缩成一团饼样。
后来姑娘到隔壁镇子念书去了,周末放学要坐半个小时车再走半个小时小路才能到家。
有时候烦透了走着路,有时候又欢喜极了走着路。
把路边的花花草草做观众,永远只唱记得的一两句流行歌词。
弯弯曲曲好难看到头的石板路,担心会因为正好穿了一身红色惹怒旱田里吃草的家牛。
姑娘年少新奇想法多,单纯也傻气。
如往常一样回到被起名“红磨坊”的家。口渴着在桌子上端起茶盅,白水滑过干涸的嗓子。一声清晰的猫叫。
姑娘赶紧回应了一声,放下茶盅,顺着声音去找猫。
从后门绕到前门,再从前门穿过一间间房门。姑娘真觉奇怪,再看看自己卧室窗户前猫最爱卧着晒太阳的斜瓦那呢?还是没有。
屋后从竹林间下来,绕过深井,母亲打麻将归来。姑娘满满的疑惑,一刻都等不及揪着母亲问询。
“猫呢?猫呢?”
没读懂母亲的停顿,又问“猫呢?猫呢?”。
母亲不夹多余色彩的眸子,平静而温沉,“猫死了。”
姑娘不信。
“怎么会呢?我刚回来还听到它叫我。”
换作母亲不信。
姑娘脸上正经而认真:“我真的听到猫叫的,就是我们家猫的声音!你骗我。”
母亲脸上是无奈,只好告诉姑娘猫在周几的时候死的,且是她亲手埋葬在后面竹林的一角。
姑娘震惊之余还不忘问:“那...那刚才我明明听到猫的叫声啊!”
母亲温柔依旧,答道:
“那应该是猫在跟你作别。”
好多好多年后,路过了农家菜馆,姑娘看着麻色幼猫,想起了若干年前与自己冬日互相取暖的猫。
敲字的间隙问客厅看电视的母亲,猫究竟是怎么死的?没想到母亲也仍然记得,她说她也是听到邻里间交谈,说有只猫被狗追着,没跳过那口井,坠了下去。
姑娘和猫的故事,听过的友人有觉灵异有觉神奇,也不过当一个故事听了就忘去。
可在姑娘的心里啊,无论何时,只要想起那声等候多日的作别,便泪流不止。
此后,再无猫如你。
|思河|
我对于猫的最初印象源于“偷肉”。
十几年前的农村,没有冰箱,无法储存食物,所以从乡场上买来的新鲜肉大多是挂在墙壁的钉子上。
有段时间来回过个堂屋的功夫,墙上的肉就不翼而飞。
往来几次,皆怪罪于庭院的大黄狗称着人不注意偷吃。可是将它收拾一顿,只见它是趴在地上哈气吐舌头,一副委屈模样。
而后某一次见一只狸花猫从外飞檐走壁而来,且轻而易举将肉拿下。
“噫!这野猫!”于是乎,拿起扫帚欲追,这猫趾高气扬衔着肉左跳右跳归于山野之中。
心心念念的肉落入这猫腹之中。自己倒吃了一肚子气!
农村多大个地,寻了主人问道:“这猫怎的来偷吃了?!”
那人倒了一杯枇杷膏冲的水,“哎哟!喝口水,消消气,消消气,这猫啊,我也是好些日子不见,得是下崽子去了!”
三言两语推脱之间倒是绝口不提还肉之事。
喝了一杯又一杯,谈谈雨水,谈谈刚种下的菜苗。未曾有起身回屋之意。
末了,那人心疼的将后屋晾着的腊肉切了一块。
“哼,自己的倒锁得紧呢。”
“嘿嘿,这猫灵性的哟,指不定哪天就给你叼一只小猫回来。”
农村的猫,就算是家养,向来也是仍它自由往来。常常是几天不回家,主人也不会焦急出门寻找。
那些跳跃在山野之中的猫,没人把它当作宠物,也没人把它当作趋之若鹜的野兽,它来来去去,替你抓了几只耗子,你就赏它几口饭吃。顺了它高傲的性子,你也乐得自在。
后来搬在镇子上很长一段时间里就只有楼下麻将馆的白猫,它不好动,总是蜷在长条木凳的一端,人多的时候被推下凳子,它一跃而下,摇着细长的尾巴慢悠慢悠走在楼梯口反面的阴影处,趴下。
小孩子是喜欢围观的,但兴许是大人们教导过不能随意乱摸,所以大多是围着它学着猫叫。猫偶尔也应和几声以示标准,孩子拍手叫好,压着嗓子调节着自己的声音,努力学的更像。
那只猫是孤傲的,孩子们是好奇的。
再后来铲屎官的突然崛起,折耳猫、布偶猫、美短,各种猫层出不穷,对于猫性子与生俱来的傲慢和冷漠,人类似乎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受虐倾向,对区别于狗的热情,这种爱搭不理的性子反而赢得好感。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伴,你需要它,它刚好也需要你。你给它猫粮,它给你握持手心肉垫的柔软。
从浑身炸毛,到躺在你的膝盖上,不过是信任的交替。
那一刻,它不是野兽,不是家畜,也不是宠物。
那是自然界最原始、最单纯的善意。
|类程|
我不太喜欢猫,我养了一只狗。一只体积大而智商低的狗。在我的高威之下,温顺得有点可怜,不敢大声叫唤,不太敢与我共处一室,我在阳台它一般在客厅或者卧室,一句话形容就是时刻离我三米远。
猫呢,不太喜欢、也谈不上讨厌。我印象中的猫傲娇,脾气不小,不易沟通,难以控制。
机缘巧合自己跑来了一只猫。黑白拼接,挺干净的,倒是很粘人。
我只要晚上回去,它就会跟着我身边,用头蹭我的脚踝,让我摸摸它,我坐着看电视的时候会跳在我身上来躺着,神情享受,有时还会爪子挠我的表带,我也懒得追究。
问过养猫的朋友,说猫不随便粘人,应该是想跟着我。
晚上上楼睡觉,它总会在我步子间穿梭跟着我一块,但是我没有和猫一起睡觉的习惯,又怕它在我卧室捣乱,每次走到门口我都会无情的把它关在门外,它会喵一声,也许是抗议,也许是期望。
布置了窝,弄好了猫砂,买来了猫粮。想好好养着它。
也许是我拒之门外让它不爽。
也许是那天它从外面叼回几只老鼠被我训斥之后的叛逆。
第二天之后就没见过它。
难免有时候还觉得它在用爪子挠着我表带,只是心里明白那团不再了,但它应该会再回来吧,就像他它第一次偶然进入我的房间一样。
|茯苓|
“狸也,伏獸。似貙 。从豸里聲。里之切。”说文解字上如此解释道。
我放下手机,瞅了瞅十六,嗯…有那么点儿气势。
十六是我和AMIN领养来的,是典型的狸花猫。
在领养他之前,我俩还被骗了88元钱。现在想来有些好笑,但或许是太执着太想要,被欲求冲昏了头脑,好在十六来了。
接过他时,小小的身体轻微颤动,不吵不闹,有些黏人。
那晚,十六曾在我怀里安静地睡过。从脚底到身侧到怀里,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试探、信任。
他闭了眼睛,身体蜷缩成一团,翻了肚皮地睡着,呼噜噜的声音展示出他的欣喜,呼吸的起伏我都感受得到。
他柔软得让我只能一动不动,生怕吵醒他。
直到现在,十六已是零食袋鲜少能唤来的猫。但是翻箱倒柜,颐指气使却与日俱增。以勾起AMIN怒火为乐,每每又要我来收场。
最乖的时候是坐在猫砂盆上。对着面前的一切事物怔怔出神,好像在思考自己的整个猫命。
猫的由来已久,有称剑齿虎是猫的最早祖先。
大抵是有些道理的,不然为何未被完全驯化?他们骄傲且孤独,不服输,也捉摸不透。
我想,养猫的人大多也是孤独的罢。
那些深刻的、孤单的灵魂被猫吸引,或许就像多丽丝·莱辛所说的:“喜欢猫,是因为你想爱一个人。”因为啊,他之于我只存在于漫长岁月里的那么一点时间,却填充掉我无尽空虚的夜晚与困顿。
十六啊,你从何而来已不得而知。
只愿你此生尽兴、极尽赤诚,也愿你圆满三界六道、皆是逍遥。
撰/怀特/思河/类程/茯苓
编辑/思河
出镜/包子/十六
铲屎官/小佩/茯苓
余图源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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