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辈儿最近有点精神不济,追根究底,是因为他近来总感觉有些心慌。这事儿倒也不是什么身体原因,源头还在心理上。
又一次彩排的时候没跟上节奏,同场的社会我东哥微微眯着眼看了看,挥挥手,示意大家都休息会儿。他自己个儿迈着有点沉的步子走近了谢大辈儿。
“怎么,不舒服?”东哥一想事儿就想抽烟,这会儿烟瘾上来,在剧场里,又不好点着,只能摩挲着手指头忍着。
谢金师爷这会儿不知道想什么,根本没发现大家都散开去休息了,也丝毫没听见东哥问他的话。
“谢师爷?”东哥都走身边了,见人还跑神,一巴掌拍肩膀上,可算是给人把魂儿叫了回来:“怎么回事?”
“哦,没事…我好像慢了啊。咱再来一遍吧…哎?”谢大辈儿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看着周围安安静静的,有点纳闷:“人呢?”
“聊聊?”东哥摸出烟递过去。后者摇了摇头,轻轻推了回去,开口:“先彩排吧。稍晚点回去再说。”他说着走回桌边去拿先前写好的节目提示,查看自己没跟上的部分。东哥瞧着他的背影,没说话。又把烟装回去,也走过去一起看本子。
彩排的时候出了不少小问题,解决完了,时间比预想的要晚了些。
东哥手指上套着车钥匙,跟在谢大辈儿身边,随口问道:“找个地方喝一杯?”谢大辈儿攥着钥匙的手紧了紧,脚步微微一顿,又恢复如初:“去我那儿吧,”
东哥点了点头跟上,两人分别开了车,一前一后驶出停车场往谢金的公寓行去。
两人搭档有些时候,这也不是东哥第一次来谢大辈儿的家。他的公寓还是一如既往的浓重老艺术家气息,没什么彰显个性的东西,一眼看过去,能让人有禁欲的错觉。门口鞋柜里有客人的拖鞋,谢大辈儿弯腰从底下一层拿出一双跟那些不一样的拖鞋,跟自己的样式一致,递过去:“你的。”
东哥点点头,踩着后跟甩开自己的鞋,伸脚套上拖鞋,大小刚好,穿着也舒服。踢踏两脚,他自己就脱着外套往沙发走去。一屁股坐上面,摆了个经典葛优躺姿势。
“就该拍张照片,让你哥看看你这个德行。”谢金跟在后头收拾他丢下的鞋,又去把扔在沙发上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刚要去坐下,门铃响了,他又回身去应门。
不一会儿,提着两兜东西满脸疑惑走进来:“你买的?”
“嗯。”东哥起身,把茶几上仅有的一盘水果和茶盘推到一边,接过其中一个袋子,翻了翻,掏出两手啤酒。拿起一手,用力一掰,掉出一罐,勾指撬开,就着喝了一大口,舒服得叹:“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谢金正把另一个袋子里速食小菜,肉食往外拿,听他开口,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他没立马搭话,还是把东西都拿出来码整齐了,递上一双筷子。看人不接,就整整齐齐摆在面前,自己也抬手拎起一罐啤酒。
他最近指甲剪得勤了点,都秃得露出指尖的嫩肉了,扣着易拉罐的口,半天也没打开。有点急脾气的东哥又拿起一罐呲得一声起开,塞他手里,顺道把那罐他对付好半天的拿回去,也起开来。
谢金抱着啤酒罐一个劲儿的灌,也没打算回答李鹤东的意思。
社会东哥平日里脾气冲得很,遇见这种阴阳怪气还爱答不理的,不上手开揍,那是懒得动。但偏生对着自己这个亲搭档,他的耐性好的出奇。谢金不说话,他也就不催不急,把身子靠进沙发软背里,一口一口呷。喝完一罐,顺手把第一手剩下的三罐都开了。
“你觉得,我怎么样?”谢金的第一罐啤酒也见了底。把易拉罐捏扁,放下,他终于开口。
李鹤东愣了愣神,用空着的那只手抱住自己的肩膀:“我卖身不卖艺的….”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谢金还是被他的动作神情逗笑了,但转而沉下神色,抬眼,目光里带着些隐忍和纠结:“你是不是想换搭档?”
他问完,也没等李鹤东回答,就自顾自的嘟哝:“也是,当时只是说让你跟着我,磨磨性子而已。如今你能独当一面,还能安排领导起一个队了,也该是时候找个好归宿……”
“你这是憋着要把我嫁出去还是怎么?怎么就还找个好归宿了?你是我爹还是我妈啊,我的归宿还得你给我操心?”
李鹤东一顿抢白堵的谢金险些没翻了白眼。自己想想,也是。人家的什么归宿出路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说啊。于是苦笑着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发狠的拿了易拉罐过来,一口气喝完了整罐。也不知道是被呛着还是怎么,扔了罐子就咳,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咳的面红耳赤,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李鹤东这个时候好像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起身过去,挤进他坐着的单人沙发里,慢慢的,轻轻的,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再开口说话,也没那么冲,口气婉软很多,一下子就让人听出里头的无奈来:“照你这意思,我还没个自由恋爱的权利了?”
谢金气儿还没喘匀,含着泪,连脸都不抬,身子就在李鹤东的安抚下僵着。
“你想问的,不就是我换搭档的事儿么。”谢金委屈成一团,李鹤东实在是看不过眼,手上动作没停,说着:“这事儿我想好了。谁也不能替我当家作主了。”
“你选的谁?”听他说想好了,谢金一个激灵抬头去看他。原本在眼眶里滚来滚去的泪珠被颠出来,顺着脸颊滴落在李鹤东的手指上。他自己慌着去抹,又躲开视线:“我不该问。”他撇撇嘴,努力扮出一个笑容:“你要是觉得不好跟郭老师说,这个事儿我去说,你放心….”
“我放什么心?你都要抛弃我了,我还放心?这么大的心,我放得下么?”
谢金这会儿被噎得有点懵。事情不是他自己脑补的那样,让他一时有点没明白过来。
他这会脑袋空,说话动作都慢了半拍,在李鹤东看来,有点自带的萌属性:“谁,抛弃,谁啊?”
“不是你张罗着跟我裂穴,让我另找人么?”
“那不是你跟小栾说要好好选选搭档吗?”谢金一激动,说秃噜嘴。
“来吧,”套出实情的头儿,李鹤东回自己刚刚的地方,大马金刀的往那儿一坐,牵着唇角邪邪一笑:“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谢金这会儿迟钝的都没捕捉到李鹤东已经散发出来的危险信号,老老实实的把几天前两人去吃饭时的事给交代了。
原来几天前两个人休息的时候出去吃饭,吃到一半,李鹤东接到栾云平的语音信息,却没像以前那样直接公放,而是在躲到外面去偷偷听。谢金这辈分是挺大,但还真有时候会有些小孩子心性。也怨那个餐厅的包间墙板太薄,他坐在屋里,稍微支棱耳朵,就能听到走廊上李鹤东的大半信息。
“我说,师爷……”李鹤东抬手捂着脸,实在是不忍心说:“咱能长点心么?”看他一脸不明所以,李鹤东直接说道:“停段日子园子里有个倒托专场,队里的小子们有几个也想上,不得给安排安排啊。这个活奔,那个闹腾的,谁跟谁一组上,演什么,您这队长夫人不给帮忙操心也就算了,咱能不添乱么?”
“倒托儿?临时搭档?”谢金这会儿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件事,却是追问:“这队里的事,你至于背着我跟小栾商量吗?”
“前段日子,咱们录节目,你还要写新段子,天天忙的连轴转,那不是栾队那边催得急。你好不容易闲着出去安安稳稳吃个饭,让你因着这事儿闹心啊?”李鹤东这会火气有点上来:“就因为这个,你给我闹妖这么好几天?死不死呀你?”
“那,那我不是,以为你想走了…”
“跟哪儿走?回去扛刀去啊?”李鹤东的嗓音又拔高点,让谢金听出了他的怒气。
“我错了。”师爷秒怂+认错。
“那么大辈分的,咱能像个人么?”李鹤东问,后者连忙点头若啄米。
“还闹妖不?”
“不闹了。”没脸没皮的凑过去,张开双臂就去抱李鹤东。
“起开,你离我远点,那儿有你的沙发….”
“你刚才还坐我沙发来着…”某人死皮赖脸的不松手…
“起开,我打断你腿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