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敬言安然
《小畜生》
从值班室出来后,勇子点了一根烟慢慢吸着,他不时的在脑海中过滤刚刚和张大队的谈话内容,此刻,监舍大楼已是灯火通明,各个窗口前人影绰绰,整个大院都笼罩在喧闹声中。
伙房收工铃声响起后,劳教们扔掉手里的烟头开始列队,张大队当众宣布,勇子今后负责打饭时维持秩序,并给勇子发了一个绣着四防的袖标,而对勇子打架的事,他却只字未提。
现在勇子知道了,张大队为什么会喜欢大香蕉,也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说他是极品男人了,这个当年曾是大香蕉的队长,因为工作关系,如今成了勇子的大队长,勇子暗喜之余,也在感慨世事变化。
收工回到监舍,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王眼镜一路躲闪着各种狐疑眼神,将一盆温水放在勇子床下,他冲勇子干笑几声后,爬到上铺装作看书。
短暂综合了一下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后,勇子有点想笑,王眼镜无疑就是棵墙头草,但你又不得不承认,在这种环境下,他为求自保而趋利避害,其实也没有错。
这时候,班长洪甫头上搭着毛巾,全身赤裸的走进寝室,可能是刚洗了冷水澡的缘故,他的阳物缩成了蚕蛹状。
他看到勇子床下的水盆先是一愣,继而不动声色的看向别处,一个满身奴相的劳教快步迎向他,殷勤的接过洪甫甩过去的毛巾后,又跟他耳语了一番,两分钟后,洪甫穿上裤衩晃到勇子床前,他一把将上铺王眼镜手里的书给抢了过来,胡乱翻看了几页,便话里有话的戏虐道:
“红与黑,呵呵……尼玛,这书你能看懂吗?就特么搁这装大尾巴狼,你能看出来谁红谁黑吗?”
说完,他把书狠狠摔向王眼镜,转而又皮笑肉不笑的坐到勇子床上:“怎么样,这里的生活能适应吗?呵呵……”
勇子厌恶的将身体向一旁挪了挪:“还行。”
洪甫倚在勇子的行李上继续说道:“哎,我听人说你在果批混,呵呵……咱们可能还见过,我们单位每到逢年过节都会去果批釆购水果回去发福利,这事一直是我负责的。”
“是吗?”
勇子随口应了一句便把脚放进了水盆,其实勇子早就看到墙壁上贴的那张寝室规定,其中就包括不准在室内洗淑这一条。
可勇子这人有个特点,你越不让他干的事他就偏偏想要干,洪甫刚刚对王眼镜的言行,勇子怎么会看不出其中含意,所以,本来还不想洗脚的他,这时就偏偏要洗给洪甫看。
洪甫若无其事的掏出香烟,递给勇子一根说道:“咱们伙房班人少,所以每个人都要值日,就是打扫打扫室内卫生,你看……”
勇子:“行,哪天该我值日,你告诉我一声。”
见勇子没接香烟,洪甫自己点上后,压低声音试探道:“哎,你跟张大队挺熟啊,以后要是有什么好事,你可别忘了我。呵呵……”
勇子:“你误会了,我跟张大队不熟。”
洪甫:“呵呵……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值日的事以后再说,我给你讲一下咱伙房……”
洪甫一本正经的给勇子介绍起伙房班来,勇子听出来,他话里话外无非就是想要告诉勇子,他才是伙房的老大,让勇子把眼晴放亮点。
对于一个有社会经验的人来说,他想称出另一个人有多少斤两,往往就是几句话的事,妄自尊大,有西瓜不说芝麻,这就是洪甫自我标榜后,给勇子留下的印像。
同时,勇子也从他的言语中,感受到了权力这个东西对于洪甫来说,是可以决定一切的,那怕他现在就是个阶下囚,也不可以大丈夫一日无权。
凌晨四点,勇子被起床铃声惊醒,伙房班开始出工做早饭,劳教们一个个哈欠连天的来到走廊集合。
王眼镜下铺时,不好意思的冲勇子干笑着,这孙子昨晚上撸了半宿,还或快或慢的挺有节奏感,勇子心里纳闷,这犊子进来这么长时间了,每天菜汤窝头的,他哪来的这些精神?
昨晚上勇子抽了半宿烟,他发现寝室里几乎所有的床,都因为电视剧里潘金莲颤抖过,刘福全在经过勇子时,还哼起了小曲:“教养院的天是撸管的天,教养院的人民好喜欢……”
张大队把劳教带到伙房后,就回办公室睡回笼去了,劳教们按部就班的忙活起来,勇子在门口刚掏出烟想点上,就见洪甫揪着一只瘦骨嶙峋的小黄猫走了出来:“这小畜生,今天我非摔死你!”
小猫被他抓着尾巴,几次想反口抓咬他都未得逞,只能用一声声哀嚎来抗拒,勇子点着烟笑问道:“这小猫咋了?”
洪甫:“草它玛的,我炖点鱼全让它给祸祸了,我今天非弄死它,李强!拿个面口袋出来。”
片刻后,那个满身奴像的劳教应声而出,小猫被他俩装进口袋,洪甫抡起口袋狠命向墙上摔去,口袋落地后,小猫在口袋里开始疯狂窜逃哀嚎,洪甫飞起一脚将口袋踢向李强,而李强如法炮制。
小猫的挣扎和哀嚎声越来越弱,看着他俩虐待小猫时的丑态,勇子心里的厌恶逐渐变成一股恨意,当李强再次抬脚时,被勇子从侧面一脚踹了个跟头:“赶紧滚回去干活,尼玛,以后不经我允许,你再敢走出伙房半步我特么踹死你。”
李强从地上爬起来没敢言语,看看洪甫又看看勇子胳膊上的袖标,转身回到伙房,勇子的袖标上绣着两个字,“四防”。
何谓四防?防火,防盗,防自杀,防脱逃,也就是说,勇子有一项职责就是防止劳教脱逃,任何劳教想出伙房大门都在勇子的监控当中,这在张大队和勇子的谈话中,已经交代的很清楚。
勇子在墙角处把小猫从口袋里给放了出来,满身面粉的小猫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此刻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洪甫凑到勇子跟前阴笑道:“呵呵……勇子,咋了?”
勇子:“没事,我就是觉着你将来是能成大事的人,别让一只赖猫毁了你的前途,跟一只小猫使这么大劲,让别人看见了笑话。呵呵……”
洪甫一下明白过来,勇子这是在讥讽他心胸狭窄,虽然心里恨的不行,可他现在还真不敢跟勇子撕破脸皮,干笑几声后,他也返回伙房。
都说猫有九条命,看来此言不虚,地上的小猫竟然慢慢缓了过来,勇子给它扑落身上的面粉时,小猫忽然用两只前爪抱住勇子的手,接着又用后腿一顿蹬踢,在给勇子手上留了两道挠痕后,一溜白烟消失在厕所房盖上。
五点左右,劳教陆续下楼打饭,随着人员增多,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勇子视线中,钢儿穿着一套老旧军装,长时间的外役劳动使他看上去壮了不少,也黑了不少。
他拎着饭桶,神头鬼脸的在人群中向勇子张望,看情形他是不想让勇子看到他,但最终还是和勇子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钢儿:“勇哥,嘿嘿……好久不见,你挺好的。”
勇子:“呵呵……还行,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钢儿:“我进来一年多了,勇哥你抽根烟。”
勇子:“我不抽了,谢谢哈!”
钢儿:“勇哥,那我先走了。嘿嘿……”
勇子:“行,你先忙着。”
看着趁打饭间隙,拧开水龙头就喝的钢儿,再加上他脚上的破解放鞋,本来还极其厌恶这个人,但现在,勇子倒是有点同情起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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