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来,关于1937年淞沪会战中的八百壮士群体,各方面的文章都谈的比较多。但是过多人纠结在了战斗环节,却对八百壮士在租界的遭遇及背后的意义着墨不多。
事实上,八百壮士的悲惨命运是日军的凶恶残暴、国府的软弱无能及租界的无耻混蛋共同造成的。
在这种背景下,八百壮士这一个小小的群体,为了国家和民族的抗战,不断抗争与献身的精神才更为难得,而且前面几方愈是龌龊,八百壮士这个群体的光辉便愈加闪耀。
▲进入英租界的八佰壮士,
根本没想到面临的是什么
很多文章都谈到了日军的残暴和国府的无能,但对租界的无耻还揭露得比较少。事实上如果不是租界的无耻,八百壮士便不会遭遇后来那种无比憋屈的苦难。
之前的文章我们对于四行仓库之战的前因后果谈到了很多,其实也都明白:对国军来说,524团1营是用来牺牲的。
按照蒋介石的话说,这叫:
与其坐而待亡,何如死中逃生,保全我国格,况国际形势,非由我自身牺牲,不能唤醒其同情而来干涉耶!
按照88师师长孙元良的话说,这叫:
我们孤立在这里,联络隔绝了,在组织解体,粮弹不继,混乱而无指挥的状态下,被敌军任意屠杀,那不值得。
所以到最后,原本是留下88师全师的,孙元良向顾祝同表示留下一团兵便够了,结果一个团都没留下,最终只留下了524团1营400多人,对外号称有八百人。
▲撤入英租界的八佰壮士
其实孙元良留下524团1营也是有小心思的,因为这个营大部分是湖北保安团兵,所谓的老兵也大都是之前整补的人员,而原88师老兵极少。
而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是被临时任命为中校团副的谢晋元。
谢晋元是黄埔四期出身,但后来在19路军中任职,因此到中央军后并不被重用,乃至于一直都没有实职。
所以真正的四行守军其实都是一群不被国民党中央军所看重的人,而非影视作品中体现的以中央军为主体。
不过尽管如此,保安兵补充到了中央军中,至少在武器装备方面是要按标准配置的。
据营长杨瑞符后来接受采访时所说,该部全部的重武器为轻机枪27挺、重机枪6挺、高射机枪2挺。
按照国军中央军的编制,1个步兵营由3个步兵连、1个机枪连、1个迫击炮排编成。其中步兵连辖3排9班,每个班配1挺轻机枪,这样3个连就有27挺轻机枪;机枪连则装备6挺重机枪;迫击炮排装备2门迫击炮。
这样四行守军中27挺轻机枪、6挺重机枪就对上了,2挺高射机枪是加强调配的,后来称该1营为加强营或许就是这个缘故。
不过在现有资料中,并没有守军使用迫击炮的记录,但是守军却有迫击炮弹的使用记录。为什么缺少了迫击炮,这个还有待研究,也望知情者告知。
具体的激战细节很多文章已经介绍了,我们也不多说了。
简单来说就是524团1营的在防守期间的伤亡不大,倒是在撤退时的损失大些,而且在撤退时带走了所有的武器装备和弹药。
因为接令时,守军的任务是死守,所以当下令撤退时,早已抱定了必死决心的守军都想不通。
据88师参谋长张柏亭回忆:
谢同志似乎极感惊异,也非常激动,声称“全体壮士早已立下遗嘱,相誓与四行最后阵地共存亡,但求得死有意义!但求死得其所!请参谋长报告师长,转请委员长成全我们!
张柏亭和88师副师长冯圣法轮番开导,谢晋元、上官志标、杨瑞符等交替接话,态度十分坚决。最后张柏亭严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才使得谢晋元同意率部撤出,计划从租界车运沪西归队。
四行守军只是一支营级的作战部队,对于为什么要撤出自然想不到太多和太高的层面。
其实原因很简单,四行仓库背靠租界,日军怕炮弹打过界,不敢开炮,迟迟打不下来四行仓库。而租界更怕,担心日军收不住手打进租界。因此日军向租界施压,租界又向国民政府施压,迫使四行守军撤退。
请注意,当时四行守军的伤亡率不到10%,弹药的消耗也不到10%,仅从军事角度来看,是一支仍然具备完整战斗力的部队。
但是我们前面也说了,国府高层对这支部队的任务定义是通过牺牲来换取对面租界列强们对中国抗战的同情。如今列强们脸色一变,不仅不同情国府,反倒还威逼其撤军了,国府自然不敢不从。
所以我们说,国民党政府在四行仓库之战中扮演的是对自己人冷血,却又对列强软弱的角色,对八百壮士后来的命运是要负责的。
正是因为掐准了国府软弱的本质,租界其实从一开始便对其实施了欺骗,因为他们知道即便是耍了国府和国军,后者也不敢怎样。
公共租界万国商团司令斯马莱特在与上海代市长俞鸿钧、第 88 师副师长冯圣法、淞沪警备司令杨虎和第 88 师参谋长张柏亭商谈时表示:
我的部队与贵师官兵,数月来隔河相望,我们已经是好朋友,四行守军撤离,我当全力支持负责掩护。你们放心!杨司令(指杨虎)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你们信不过我,应该相信杨司令。
但实际上租界早就做了四行孤军一旦撤入就将其缴械并关押的安排,斯马莱特之所以如此,只是希望四行孤军能尽快撤出,因为他们不敢得罪日本人。至于得不得罪国民政府,这帮人丝毫不关心,也并不在意。
▲趾高气昂的英国士兵与被缴械的八佰壮士
为什么说租界早有预谋呢?
因为在1937年10月27日,即八百壮士进入四行仓库的第二天,租界工部局便向租界各地段的军事指挥官下达密令:
一:收留流亡士兵的集中营已在戈登路军营对面建成;
二:负责各个地段的指挥官有责任收缴中国士兵的武器,并护送他们进入集中营,各地段指挥官同时负责对收缴的武器进行妥善保管;
三:上海工部局负责孤军士兵的收容、安全及管理事宜;
四:集中营已做好今晚收容难民士兵的准备,注意将时间通知各地段的指挥官。
而当孤军在租界中英军的接应下撤出四行仓库后,后者便要求收缴孤军的武器了。
对一支仍有战斗力的军队来说,缴械是巨大的耻辱,因为只有投降或者被俘才存在缴械一说。524团1营当时仍有战斗力,且弹药充足,凭什么要缴械?
因此得悉英军要缴械后,孤军群情激奋,声言武器为军人的第二生命,不能离手,他们宁愿返回四行仓库,继续固守到底。
因为这是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一旦发生交火,英军也必然有所伤亡。所以租界又向国府施压,通过88师参谋长来向孤军解释:这只是租界规定,而且只是代为保管武器,绝对不是缴械。
▲八百壮士撤离后,日军登上四行仓库
孤军是军队建制,可以不听英军的,但不能不听国军自己的命令,因此便交出了武器。
其中有步枪260余支、轻机枪27挺、重机枪6挺、高射机枪2挺、驳壳枪20支、手枪10支、子弹12万发、手榴弹800枚、迫击炮弹上百发。
不难看出,孤军当时建制齐全,武器齐备,谢晋元团长后来说道:
我等困守闸北四行仓库凡四日夜,击退敌军六次进攻。弹药的消耗不及十分之一,至于给养,虽坚守三年亦无绝粮之虞。我等之撤退,系因第三者要求维护中立地区(公共租界)之安全,请求我政府同意,而由我最高当局下令撤退者。
今天的人们对于抗战时中国军队的武器弹药状况了解不多,其实仅仅是英军缴械的这部分武器,在当时都是非常宝贵的。
前面提到,这是中央军的武器配置,如果放到八路军中,按照1937年的老八路标准,这些轻重机枪足以装备1个团。如果按照新八路的装备,则几乎可以装备3个团。
而子弹的话,更是比1937年的八路军129师全师拥有的子弹量还要多。
1937年10月,当四行仓库的孤军在激战之时,在华北战场参战的八路军129师曾有一次人员武器实力统计。
全师9367人一共装备了迫击炮6门;轻重机枪122挺、花机关和手提枪75支;马步枪4136支;驳壳枪/手枪632支。
其中步马枪弹43012发、自来德2872发、手枪弹6051发、重机枪弹23222发、轻机枪弹27361发、冲锋枪弹310发,合计弹药约为10.2万发,另有67枚迫击炮弹和203枚手榴弹。
也就是说,英军随便一缴获,相当于将八路军129师全部的弹药数量都给缴走了。
当然了,四行孤军是中央军编制,八路军也不可能得到充分的弹药供给。可即便是这12万发子弹在四行孤军手中,它们同样能发挥重要作用。
在四行仓库激战期间,日军仅仅是自己统计的伤亡也有几十人,而据谢晋元团长所说,当时守军弹药消耗不及十分之一。而从伤亡人数上讲,四行孤军的损失亦不到十分之一。
这么好的兵,还有充足的武器弹药,本来是抗日战场上的一支生力军,但就这样被拔掉了牙齿。
我们说过,租界要扣押四行孤军是早有预谋的,既然孤军的武器都被收缴了,那自然可以随便关押了,这之后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
国府这时候懵逼了,不是说好的代为保管下武器,可以放人的吗?怎么连人也放不出了?
88师参谋长找俞鸿钧要说法,俞鸿钧找租界工部局要说法,而且谦卑之至:
查当时有关方面曾商定,(孤军)退出后一二日内即可将其遣回,用特函请贵总董饬知将其官兵克日悉数遣归,并祈惠复为感。
租界怎么回复的呢?
工部局并不知道有此协议,这些士兵是通过英国军队防线进入租界的,由于英国保卫部队不能对此情况负责,在此危急关头,工部局为了多方面的共同利益,不得不采取措施。由于这些士兵明显是主动寻求避难进入租界的,又因他们是中国武装部队的一部分。我很抱歉工部局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而与此同时,租界当局与日本人倒是打得火热。
日本总领事向租界致函:
就此事而言,本人很感激工部局作出的决定,同时也提出要求,监禁中国士兵的决定一定要严格执行。
而租界工部局基本上是完全按照日本人的意思去办的。
结果就是,国府以牺牲一支小部队为代价去博得西方同情,这支小部队不惜牺牲奋勇抗战,最终却在自己的国土上被国府报以厚望的西方列强缴械关押。而更为讽刺的是,这些西方列强在中国的土地上攫取利益,却还完全忽视了国府的要求,乃至于处处按照日本人的意图行事。
当然了,4年之后随着太平洋战争的爆发,租界也被日军攻占,租界的军队也成了日军的阶下囚。
而令人痛惜的是,被租界扣押软禁的八百壮士却又成为了日军的俘虏,在之后的4年时间中又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大部分没能活下来。
一支坚决抗日的军队却有如此遭遇,这便是旧中国的悲哀。
以谢晋元为首的八百壮士在这种环境下还绝不屈服,以大部分人牺牲为代价,坚决抗争到了最后。这段不屈的历史,值得我们永远铭记。而在这不屈的背后,那些龌龊的嘴脸们,也同样会被人们记住的。
最近我看新闻报道说,电影《八佰》上映后,四行仓库景点的游客变多了,仓库更是变成了网红的打卡地,很多年轻人都来这里参观。
我觉得这是好事,这就是电影的影响力,在这部电影上映前,确实大部分中国人并不知道四行仓库的故事。
电影上映后,不管慕名前来的年轻人是什么目的,他们都会从此了解到这段中国历史,了解到一支中国军队保卫祖国的故事。
那么这部电影,就是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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