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高贵发言最多的地方,可能就是你身处的互联网。
最近有一位盲人博主@盲探-小龙蛋,分享了一些他日常生活的遭遇,诸如盲道不好走、电梯没有语音提示等等不便。他希望公共设施能更方便残障人士出行。
▲电梯里没有语音提示,按键上也没有盲文。
就是这样一条简单的日常生活记录,却引来了不少刻薄评论:
“优胜劣汰吧,成本太高。”
“你要一个城市为你服务?”
“城市就是为正常人服务的,盲人外出太麻烦,就不好出去了嘛。”
“残疾人也不能一味向社会索求。”
甚至还有人怀疑他,“你是演的吧、装的吧”,最后逼得博主拿出自己的残疾人证来自证清白。
每每看到这种评论,都让人心生疑惑。到底都是什么人在上网啊?平时和我们在大街上擦肩而过、看似平和的陌生人,到了互联网上也会这样暴戾发言吗?
虽然说要求每个人都有共情能力是有点难,可是最起码,做个人吧!
@盲探-小龙蛋的遭遇,让我们开始正视那些被提了很多年,但依然存在的问题:
为什么我们的盲道上看不见盲人?
我们的社会,需要为“少数人”做出改变吗?
暴戾网友们口中的“少数人”数量并不少。
据2018年的统计,我国有残疾人8500万人,占总人口比例的6%,其中,像小龙蛋这样的视障患者有1700多万人。
只不过往往因为我们城市里的无障碍通道设计得不够合理、各项基础设施都没跟上,才使得我们日常在大街上都看不到盲人。
小龙蛋生活的城市是深圳,这已经是一个相对中国大部分城市来说,比较先进、市政设施比较健全的地方。
但生活中,依旧充满不便,就拿盲道来说:
地铁里的盲道,从来不把盲人导向电梯,而是逼着他们走楼梯;
街上的盲道被占,直接把盲人带进绝路。
其他城市的情况就更不用说,下面这些情况,也许你生活的城市中就广泛存在:
盲道被道旁树占领——
盲道通往死亡之路——
无障碍通道形同虚设——
公交上不让带导盲犬——
盲道上有共享单车、汽车,就是没有盲人——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已经成为媒体上的日经新闻:
一个普普通通的盲人,渴望自由出行,有什么错呢?
北京截瘫者之家的创办人文军,曾经每年考察一个城市,确定安全路线带领残疾人“集体出行”,他们希望能用这种方式告诉社会:
“出行既是对自己的挑战,也是一种呐喊。希望社会能知道,我们非常想出来,也需要出来,我们不是只适合待在家里。”
但最为讽刺而又悲哀的是,文军在一次无障碍同行考察中,因为盲道被私家车占领,绕行的时候掉进了停车场坑中,不幸殒命。
这就是残疾人所面临的悲哀现实。
而如今,当小龙蛋积极地在互联网上修盲道的时候,还要被人一句“不值得为少数人浪费社会资源”堵上嘴巴。
过去被忽视、被漠视也就罢了,现在,盲人博主走到台前,还要背上“浪费社会资源”的骂名。
知乎上有这样一个问题:如何看待共享单车占领盲道导致盲人无处可去的问题?
有一个回答是这样的:
我们回去看文章开头,那位盲人博主视频下也有很多类似的评论,它们代表了一种普遍的心态:这个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我们的。
在我们日常的认知里,一个残疾人,能照顾自己的起居,能自主出行,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一个盲人,能有一份按摩的工作,有份收入,生活自理,似乎已经是他能实现的理想生活了。
但是事实却不尽如此,他们完全可以成为正常社会的一份子。
播客节目@故事FM 采访过一位全盲的年轻人。读书时候,他爸妈便觉得,一个盲人成绩好又有什么用,就算上完大学也得做按摩。但是,他自己并不喜欢帮别人按摩,由于个头小的原因,也不适合做按摩。好在,最终他成为了一名“语义标注员”——这是一份服务于“小爱同学”等人工智能系统,给语音指令分类的工作。
视障人士因为有耐心和细心,反而更容易专注,通过对键盘快捷键的熟练操作,效率也不输健全人。
▲视障人士可以用读屏软件操作电脑
知乎答主@王瑞恩 曾经讲过在美国大学学习法律的经历。
在他的同学中,有一位总是坐在最后一排,上课从来不回答问题,也不参与互动,只是盯着电脑屏幕。
直到期末,他才知道,这位同学是一名听障人士,他在课堂上的所有交流,都是通过速记员的电脑字幕来完成的。
聋哑人不仅可以完成法律系课程,甚至可以成为出庭律师。去年12月,美国最高法院就一次性录取了10位听障者为出庭律师。
在美国最高法院中,一共有34名出庭律师是听力障碍者或者完全的聋哑人。即使是一名聋哑人,也可以在唇枪舌剑的法庭上找到自己的位置。
残疾人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用自己的双手挣得一份工作——不仅仅是那些专属于残疾人的工作(按摩、手工……),他们也可以成为律师、程序员。
借助合适的外挂设备,残障人士也可以和普通人一样,享受生活中的快乐。
微软曾经推出过一款专门为残疾玩家设计的无障碍手柄,借助丰富的接口和扩展性,它可以连接扩展按钮、摇杆、踏板等外设,缺乏灵活手指的玩家可以通过大面积触控来操作角色,四肢残疾的玩家可以用牙齿啃咬的方式完成游戏指令,还可以用眼球追踪器来控制角色的行动……
关于残疾人的故事,并不只有“励志”这一种讲法。出行的权利,工作的权利,享受快乐的权利,都不应该是健全人独享的。以上的这些故事不仅仅是一些孤立的事件,它代表一种理念:我们的基础设施、公共服务应该是为所有人设计的,而不是分为为“我们”设计的和为“你们”设计的。
要知道,饱受困扰的,不单单是这8500万人。
8500万残障人士的背后,还有几亿个残障人士家属。
知乎网友@梁先生 讲述过自己带着坐轮椅的父亲寸步难行的经历。
如果一个残疾人可以独自出行、生活自理,哪怕只是减少对他人的依赖程度,也将大大减轻几千万家庭的负担。
别忘了,我们每个人都终将变老,并很可能因此失去我们的视力、行走能力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成为这几千万中的一员。
能够在8500万这个巨大的数字面前,说出轻飘飘的“少数人”“优胜劣汰”,键盘侠实在是残忍而又无知。
如果按照他们的逻辑,像他们这种身体上虽没有残疾,大脑却早已扭曲到违背人性的人,算不算劣呢?是不是更应该像病毒一样被清除?
这是一种毫无同理心,并且极端危险的社会达尔文主义思维方式。
孰优孰劣的标准根本无法确定,而且一旦潘多拉魔盒被开启,今天他们可以堂而皇之地宣称以身体为标准优胜劣汰,那么明天就有人以财富、以智力为标准把他们绞杀。
任何人都不知道,自己这一生会在什么时候变成别人口中的“少数人”。
一场车祸、一次机床操作失误、一场疾病,甚至不需要任何意外,仅仅因为年老体衰,视力下降,腿脚不便,甚至只需要来一次骨折,都能让他们明白:
今天你嗤之以鼻的无障碍通道,明天就可能变成赖以生存的条件。
再退一万步讲,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有障碍的时候,比如提着沉重的行李却发现地铁没有下行电梯,一个人推着孩子的婴儿车却发现前面全是楼梯……
无障碍设施设计得更合理难道不是为我们每个人都提供了方便吗?
他们对他人的困难无动于衷,只是因为麻烦还没找上自己罢了。
20世纪的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曾被学生问过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是人类文明的起点?”
她说,人类文明的起点,不是使用器物,发现火种,而是第一根愈合的人类股骨。
“因为在动物世界,如果有成员断了股骨,就无法捕食,还会被其他野兽猎杀。
而一段愈合的人类股骨,则表明有人将受伤的人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并且花长时间照顾他,直到慢慢康复。
在困难中帮助别人,才是文明的起点。”
而那些主张弱肉强食,丛林社会的人,
那些冷漠而傲慢,无动于衷的人,
都对“生而为人”的意义一无所知。
他们反而还要觍着脸去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告诉别人,“生而为人,你很抱歉”?
每一个人,都有权利平等而有尊严地活着。检验一个国家文明的尺度,不是楼有多高、车有多快,而是我们对弱势群体的态度。
该淘汰的,是不完善的产品,不完善的环境和我们对残障群体固有的偏见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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