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
2019.2.19,宝贝你农历三周的生日刚过去五天,阳历的则是两天,而妈妈就做了那个无情的推手,把你推出去,交给外面的世界。
天知道,我的内心多少不舍。
此时,无数个昨天涌上心头,记忆像一张张倒带,一幕幕呈现着你的过去,直至你初来乍到的那一天,2016.2.17。三年,三个365天,1095加2天!这么快,竟是这么快就要离开妈妈给的象牙塔!往日里,无数个被妈妈嫌弃的时刻此时都啪啪地打脸,那是记忆里的弥足珍贵——再也回不去了。以前烦你时时刻刻粘着我,现在却觉得那是你对我的不离不弃;以前烦你吃饭不好好吃,都要妈妈喂,现在却觉得你大口大口吃饭的样子很是欣慰;以前烦你午睡前都要妈妈陪你玩,还要妈妈念很多书,现在却觉得你和我相依相偎,促膝共读是何等幸福的画面!那些时时刻刻里为什么要烦你?为什么要厌你?甚至在你不听从我心意的时候,责骂你,打骂你?!我怎么会有这么凶残的时候?!我是妈妈呀!内疚,惭愧,懊悔!原来你成长的每一天真的都是独一无二的!而我竟给那么多的独一无二蒙上了阴影!迟到的领悟,痛苦的领悟!宝贝,对不起。终于,妈妈所有这些情绪在外婆的炮轰与数落下,化成一行行无声的泪水。外婆面前从来都不忍气吞声的妈妈第一次默默忍受和接受外婆的谴责与声讨。因为妈妈真的不是好妈妈。外婆心疼啊!心疼宝贝早早地被妈妈推出去!妈妈会永远记住,电话里,在妈妈良久的无言以对后,外婆那一声无奈,悠长且扎心的叹息。妈妈也从来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女儿。对不起。
妈妈现在的心情就仿佛一半海水,一半火焰。过去种种不堪的时刻像一头长满爪牙的食兽撕扯着我脆弱敏感的心,而未来,却又如阿甘说的,是装满不同口味的巧克力盒子,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刻打开的是什么!紧张又激动,忐忑又期待!所以,在你入园的前一天,从不失眠的妈妈,哪怕中考前,高考前,或者是结婚前,生娃前,从不失眠的妈妈,此时却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失眠了。思绪万千。
还记得,多年前,妈妈还是学生,读张晓风的文章《我交给你们一个孩子》,那时妈妈无法理解一个母亲的心,觉得是不是过了。后来,站上讲台,再回忆这篇文章,就觉得妈妈手上多少个孩子,这背后就是多少个家庭,所以妈妈尽可能地不辜负孩子背后家长灼灼的目光,这是为人师的重任。而此时重读这篇文章,却是热泪盈眶,感谢它道出妈妈那无以言表的心声,感谢它懂得妈妈那无处安放的灵魂,这是为人母的担忧。是啊,我们把曾经寸步不离的孩子交给了外面的世界:交给马路,交给校园,交给陌生人……多少父母会对着孩子渐行渐远的背影欣喜又失落。我们可以放心吗?……学校的饭菜还合孩子胃口吗?他们喜欢新的小伙伴吗?喜欢新老师吗?会应对突如其来的改变吗?如此种种,不胜其扰……可是,我们终将必然交出自己的孩子,这一步,早晚得跨。
所以,在宝贝即将开始她伟大的征程时,我只能深深地祝福。下面是摘抄的一段文字,甚合我心:
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度日,需要信念、爱心和勇气。
所以,世界啊,我希望你能够时不时握住他稚嫩的小手,告诉他应当知晓的事情。教育他吧——而如果可能的话,温柔一些。
教他知道,每有恶人之地,必有豪杰所在;每有奸诈之人,必有献身义士;每见一敌人,必有一友在侧。
教他感受书本的神奇魅力。
给他时间静思大自然中亘古绵传之奥秘;空中的飞鸟,阳光里的蜜蜂,青山上的簇簇繁花。
教他知道,失败远比欺骗更为光荣;教他坚定自我的信念,哪怕人人予以否认;教他可以最高价付出自己的精力和智慧,但绝不可以出卖良心和灵魂;教他置群氓的喧嚣于度外,并在自觉正确之时挺身而战……
温柔地教导他吧,世界,但不要放纵他,因为只有烈火的考验才能炼出真金。
这一要求甚高,世界,但是请尽你所能。他是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家伙。
心,终于得以平静。而就在刚刚,睡梦中的女儿竟突然吟唱了两句:让我亲亲你呀,让我亲亲你呀,我的好妈妈。然后,真的靠近我,亲近我……感动。这,就是母女连心吗?
——明日可期。
妈妈
2019.2.19
这里再分享下张晓风的文章《我交给你们一个孩子》
小男孩走出大门,返身向四楼阳台上的我招手,说:
“再见!”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早晨是他开始上小学的第二天。
我其实仍然可以像昨天一样,再陪他一次,但我却狠下心来,看他自己单独去了。他有属于他的一生,是我不能相陪的,母子一场,只能看做一把借来的琴弦,能弹多久,便弹多久,但借来的岁月毕竟是有其归还期限的。
他欢然地走出长巷,很听话地既不跑也不跳,一副循规蹈矩的模样。我一个人怔怔地望着巷子下细细的朝阳而落泪。
想大声地告诉全城市,今天早晨,我交给你们一个小男孩,他还不知恐惧为何物,我却是知道的,我开始恐惧自己有没有交错?
我把他交给马路,我要他遵守规矩沿着人行道而行,但是,匆匆的路人啊,你们能够小心一点吗?不要撞倒我的孩子,我把我的至爱交给了纵横的道路,容许我看见他平平安安地回来。
我不曾搬迁户,我们不要越区就读,我们让孩子读本区内的国民小学而不是某些私立明星小学,我努力去信任自己的教育当局,而且,是以自己的儿女为赌注来信任——但是,学校啊,当我把我的孩子交给你,你保证给他怎样的教育?今天清晨,我交给你一个欢欣、诚实又颖悟的小男孩。 多年以后,你将还我一个怎样的青年?
他开始识字,开始读书,当然,他也要读报纸、听音乐或看电视、电影,古往今来的撰述者啊,各种方式的知识传递者啊.我的孩子会因你们得到什么呢?你们将饮之以琼浆,灌之以醍醐,还是哺之以糟粕?他会因而变得正直、忠信,还是学会奸滑、诡诈?当我把我的孩子交出来,当他向这世界求知若渴,世界啊,你给他的会是什么呢?
世界啊,今天早晨,我,一个母亲,向你交出她可爱的小男孩,而你们将还我一个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