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格子
近日在上海大宁剧院观看了铃木忠志导演的《咔哧咔哧山》。虽然铃木忠志导演来自于日本但是他多次向媒体强调：艺术是无国界的，所以他对于艺术的态度，我还是很敬佩的。不得不说，铃木忠志导演把太宰治《御伽草纸》里“咔哧咔哧山”的童话故事可视化，当代化了，而且我认为他是最懂太宰治的，最清楚“咔哧咔哧山”主旨的。但外来剧目由于语言和文化差异其实是很难与普通的观众无障碍交流的，这也是外来剧目的一个很大局限！
太宰治的《咔哧咔哧山》原本讲述是日本家喻户晓的童话：狡猾的狸子害人后被兔子报复的故事。而铃木忠志将故事场景搬到了现代医院，把兔子和人狸子分别变成了黑帮头目和女护士的故事，而舞台上其实只有2种人即男人与女人。他们在6个绘有浮世绘（日本的风俗画）风格的屏风前，用精彩的对白，歌舞表演，能剧、狂言、夸张肢体动作和表情来演绎这一段精神病院的荒诞故事，这也算是我今年看过最有味道的一部作品。
首先绘有浮世绘的屏风让我记忆深刻。浮世绘是日本的传统风俗画，题材极其广泛：社会时事、民间传说、历史典故、戏曲场景、古典名著图绘、妇女生活、，美人风俗图，记录战争事件或书写山川的景物…用这种包罗万象的绘画风格做屏风给人以传统绘画艺术美感的同时也有荒诞的感觉，也可以看出铃木忠志导演是个注重传统文艺的人。
其次是关于白红相间的颜色，即白色的护士服，红色的雨靴。在日本传统的文化里，白色被认为是“神与人间相连接的色彩”因此结婚礼服一般都为白色。而只用红色的话就显得饱和度太高，易让人想到流血、死亡，令人产生不舒服，不自在的感觉。但红白相间的颜色是日本非常传统的颜色组合，一般而言神社的巫女服、新年，节日、歌会都会用上。铃木忠志导演让护士穿这种颜色的服饰和其他穿西装、奇装异服的演员演歌舞，这不仅符合日本传统的服饰美学，给人愉悦感，并且用歌舞剧的形式来演绎荒唐的故事也增加了剧目本身的荒诞性。
为什么是护士来演绎兔子？男人死？最后警告我们不要相信女性？
因为在日本，护士最易让人意淫，也能代表【性】，并且很多AV女郎都是穿护士服。而非要男人死这个原因，和原著作者太宰治本人的情感和生活有着很大的关系。太宰治出生于一个豪华而粗鄙的家庭，但是他却在姨母的家中长大，由于母爱的缺失，使他一生需要女性的呵护、抚慰，在和别的女性交往时，都力求在她们身上寻找所渴望的母爱，因此对于女性他有着强烈的需求和爱慕感。不相信女性可以说是不相信人性，而不仅仅只是女性。
为什么喜剧的表演形式却尽显荒诞与悲凉？
我个人的理解是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曾说：“世界让我遍体鳞伤，但伤口长出的却是翅膀”。我不是专业学习话剧出身的，但在我看来最大的悲剧是用喜剧的形式表演出来的。其实坦白而言，我认为《咔哧咔哧山》是荒诞派戏剧的作品，它既非喜剧，也非悲剧。因为整体而言《咔哧咔哧山》，无论是语言，情节的逻辑性，连贯性上都不是很好，奇装异服，支离破碎的，并且演员用踏步移动、跺脚、腰部保持水平的移动、这样刻意而为的表演姿态让人忍不住发笑。但其实这样的表演方式细品一下也给人一种神秘的仪式性感觉，让人有距离感的同时又有种敬畏，却极致地反映了世间万物的荒唐。这种极具特色的表演形式也是铃木忠志导演独创的铃木训练法，据说铃木导演训练很严格，下雨天还要演员训练。不过在舞台上看到站得笔直，腿脚极有力量，肌肉极具控制力的演员，还是深深的为那些刻苦的演员们叫好。
为什么我觉得这部作品具有当代性？一是因为表达男人，女人的爱情与情感问题。其次这部剧主要表达地是人与人的劣根性。贪婪、虚伪、狡诈、嫉妒等。
而这些主要的情感，不仅仅是剧目本身所具有的，回归到现实生活中的每一个人身上，我们就会发现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兼具这些劣根性。
最后回归到原著作者太宰治本人身上，他是一个以自杀出名，性格悲观消极、敏感脆弱、文学作品也极具争议性的日本作家。《人间失格》中的那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就已经深刻的反映出他对于世界、人性、人本身的这种不信任感和厌恶心理。因此《御伽草纸》虽然只是他众多作品中最不异类的一部，一本有点温暖甚至有点狡黠风格的作品。但同样和王尔德的《小王子》一般，是给小孩的童话，成人的故事。
其实整体而言，外来剧目到中国后总会或多或少的有一些争议性问题。但是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个倒是不争的事实。若把各持意见的粉丝汇总到一起，放到铃木忠志导演所设置的舞台情景中，这倒不失为一出好戏。此也可算为卞之琳先生《断章》里的：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