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的海】

摄影 方圆

三十的海  很深沉

里面的鱼游来游去 换季的迁徙

海留不住鱼 会有浪

一层一层的浪 拍打 翻滚

后来 海变成死海

鱼游不进去 卵死海中

认识海 是在15年2月 在KTV

那天 朋友聚餐后走起第二场

一群人早已经喝的差不多

去KTV的路上 都是七歪八倒的

我扶着碧螺春 踉踉跄跄的走着

其实自己也喝的差不多

但是出于责任要照顾好姐妹碧螺春

又是倒茶又是催吐的后 结果自己酒醒了

平时都斯斯文文的人 喝了酒后会耍杂技

是压力太大给憋着的 还是本来就闷骚

更是奇怪的是 人们总是不断高涨情绪

刚上第一道菜的时候 拘谨的不好意思吃第一口

然后有人热场说 大家碰一杯

齐刷刷的站起来碰一杯 一杯下肚之后

那是直肠灌水 收不住了啊

一整桌子的菜扫掉 几箱子的酒灌掉

于是有人说 走 唱歌去

我们好像生怕情绪没有了沸点 会冷却一样

所以一直添柴鼓风 让火越烧越旺

是啊 平时各个斯斯文文的 喝了酒后会耍杂技

把碧螺春安顿好 丢在包厢的一角安放着

估计也没人会靠近她 满身的呕吐物

我要不是欠她钱 一定懒得管她

要知道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哎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的清

折腾半天 酒醒了 但是喝不动了

所以就抢了话筒 称霸一方

在我开始唱 我的成名曲 枫 的时候

他进来了 我只是撇了一眼

他坐在我朋友旁边 跟周边的人打招呼

我一心唱歌 唱的很认真

深情 闭眼 靠 竟然没人鼓掌

唱了几首后 也乏了 就安静的坐在一边听别人唱

他站起来 挤过一群酒疯子 终于点到歌

音乐一出 心里翻了个白眼 真老土

他 估摸三十岁 他正唱着 大海

当时心里想的是 他必须得三十好几 才对得起这首歌啊

毕竟 九零永远不会懂八零后的深沉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它随风飘远。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象带走每条河流。

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泪。我的爱——请全部带走。”

那一晚上他就唱了这么一首歌

而后我也没有再唱一首歌

扛着碧螺春先走了 没和他说一句话

后来 我叫他 海 而我对他一无所知

在之后的日子里 海很少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偶尔几次见面 也是朋友组的局

每次见到 也只是笑一笑 顶多说一句话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几岁

没想去打听 人不太去过问自己没兴趣的人

我就当他三十岁 他的名字叫海

我好交朋友 年龄不限 小到零零后 大到五十年代末

只是毕业后 好像朋友多是年长的较多

当然 我没有想过我会与他有交集

就好像我从来没有想过他身后的海是 那样的深 一样

八月 我们在聚餐中见到一面

因为下班迟 所以赶到的时候 他们已经开吃

剩下的位置就在他旁边 那是我第一次离他很近

天气很热 很适合喝酒

一群人在那里吹牛逼 说公司的八卦

当晚女性朋友都跟我不太熟 男性朋友又不把我当女的

所以 那顿我也没有吹牛逼 安安静静的吃菜

海那晚喝的很多 因为他也吹牛逼

阿呆问他 最近怎么这样憔悴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真有那么回事

距离上次见到也没有很久时间 但是这个人怎么变了样

他喝光杯子里的酒说 工作太辛苦了 最近拼业绩

这样的理由 很理所当然 工作逼死人 是正常的

后来 明白 一个人一夜之间变了样

那么说明 那一夜他可能经历了一生中最大的浪

他是海 可是他遇到一层浪 将他的过往席卷

最后剩下的不是风平浪静 而是心灰意冷 一潭死海

那晚是我第一次见他喝那么多酒

不停的跟人吹牛逼 一次次甘愿接受惩罚

其他人都喝上兴致了 也就抓着他不放

一心想要喝醉的人 总是有办法的

在我努力啃一只鸡爪的时候 他扭头说 我敬你

我还没拿起酒杯 他就干了

然后对我眯眼笑着 晃动手里的酒杯

他说 你喝的太慢了 我再敬你一杯

靠 这是什么鬼理由 想要喝醉 真的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但是我又慢了他一拍 他喝完了

在我们俩比赛的时候

有的人去了厕所没有再回来

有的人拖着别人跑单了

莫名其妙的就剩下我和他

他嘴里还说着 “你喝的太慢了”

我嘴里还说着 “你他妈喝的太快了”

后来 就剩下我和他

我说 “走吧 大家都走了”

拿起东西 准备起身 他一把拽着我

喝多的人 力气离奇的大

我跟小鸡似得 被他按在椅子上

他说 “再陪我会吧 再陪我喝一会儿吧”

他说完 头就趴在了桌子上 他喝不动了

我又站起来 说 “走吧”  拽了拽他

他没有动 他也没有拽我

他嘴里嘀咕着 嘀咕着什么 我不知道

几次听不清楚 无奈坐下

他说 他大概是这么说的

“我有孩子了 但是她骗了我”“她骗了我 但是我有孩子了”

他反反复复的说着这么两句 说完又要喝酒

我叫服务员给他一杯茶 他像喝酒似得喝了

我说“走吧 不要瞎说话”  于是又要起身走

他突然抬头看我 我停住 扭头看他

他眼睛是红的 像喝多了涨红的脸 他在哭

靠 我第一次见一个大男人在我面前哭

我不知道怎么做了 被吓到了 只能傻眼的坐回位置上

那个时候 他像个孩子 他不是三十岁的海

而那些流出来的眼泪 都变成了海水

海 有一女朋友 两人是在咖啡店认识的

女生身材姣好 脸蛋不错 于是两人交了朋友

因为样貌不错 所以一见钟情的概率高了好多

后来 两人联系频繁 微信里聊得情投意合的

女生会给他送蛋糕去办公室

女生会在他饿的时候陪他吃饭

女生会看到狗狗的时候跟他娇嗔

女生会聊他感兴趣的金融话题

渐渐的 海觉得这个女生不错

三十的海 是到了要结婚的年纪

所以不久后 海提出要见女生的父母

女生显得很激动 但是告诉海父母在外地 要晚些才能见

海想着见父母也是要慎重的 于是就说不急

他们谈着恋爱 做所有情侣该做的事情

几个月后 海接到电话 是派出所打来的

说是女生被拘留了 海以为是搞错了 但还是不安的跑去了派出所

而他不知道的是 他将来的生活就是因为那个电话才改变的

女生因为犯罪而被抓起来 因为怀孕而无法拘留

所以派出所打电话叫海去取保候审

“这他妈的就是电视剧啊 怎么偏偏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海把桌上的酒杯一推 拳头紧握的敲桌子

我愣住 傻了 服务员都傻了 何况是他

我问“然后呢”

他说“我保她出来后 第一个念头就是把孩子打掉 可是打不掉啊 她有心脏病 无论打掉和生下来都有生命危险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

他已经说不清楚话了 眼泪混着鼻涕就着酒下肚

我拍拍他的背说 “然后呢” 除了然后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说“后来我才明白 她为什么一直不让我见她父母 她就是个骗子 她骗了我 这几个月里 我再也笑不出来 一下子整个人都垮了 ”

他是垮了 垮的人瘦了好多 垮的人老了好多 垮的人像是行尸走肉

我不知道这几个月他是如何度过的 他的黑眼圈说明了一切

我问“那你现在怎么办”

他说“不知道 不知道 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啊 ”

我问 “你对她还有感情吗”

他抬头看我 突然笑了起来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四个字 “她是骗子”

我们可以原谅别人骗我们的钱

却不能够原谅别人骗我们的一句真心

她曾是是他怀里的鱼

这一层浪 鱼被卷走 卵死海里

我扶着他走出饭店 肚里的酒让他很重

每走一步 就觉得自己被压的矮了一厘米

上出租车 坐好 他突然倒头睡在我的腿上

他睡着了 终于不再囔囔

那一刻 他好像终于可以放下一切一样

尽管 放下是暂时的

我看着腿上的他 他的脸 然后看着窗外

我没有醉 心里却翻江倒海

把他送回家 安顿好 然后离开

没有马上打车 而是自己走了很久很久

也就是在那晚 终于明白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一个人身后背负的秘密有多疲惫

而作为你 好像真的什么都帮不了

给他短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后打车回家 一切无眠

第二天 咨询了一些朋友 找帮他的解决方法

然后将所有的办法都整理好 发给他

那天他来找我 他是想要知道如何解决才来找我的

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约见面

点了满桌的夜宵 没有酒

他一直在吃 我一直在说

他想过的最好打算就是结婚

我分析过的最坏结果就是结婚

他困在痛苦里 分辨不出利弊

旁人理的清清楚楚 明明白白

他说他再考虑考虑

我说千万别结婚

那天夜宵后 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在大家的生活中

几次给他信息 问他近况如何 他也没有回复

他好像消失了一样 一颗石子掉进海里 无声无息

我不知道他那片海 是否还能再闪耀着日光

那天 分开时 他说“我真羡慕你”

我问“羡慕什么”

他说 “我羡慕你那么勇敢 勇敢的去喜欢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说 “你也可以的 你不要放弃”

他说 “我也是相信爱情的人 但是现在我不敢了”

他转过身去 说 “再也不相信了” 然后就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离去 自己却走不动一步

其实 我不知道他那天有没有做下一个决定

但是 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

他趴在我的腿上睡着的样子

前几日又想起海 这位消失很久的朋友

我不知道他是否因为孩子而原谅了那个女人

我不知道他是否愿意放弃自己曾经的相信

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屈服于现实的残忍

而我一想到 他或许已经失去了将来要幸福的可能 就会很难受

可是 我不知道 现在的他是否过的好

会不会很久都不笑了 静如死海

最后一次见面里 我问他几岁

他说 “你是不是想说 都这么大的人还被骗”

我心虚的笑一笑 是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说“可是遇到的时候 谁知有风险”

是啊 一切都无关年纪 阅历只是盔甲

命里该有的捉弄 逃也逃不掉

我们帮不了太多的人 总有太多的无奈

我们可以给安慰 出主意 寻办法

但是我们不是他 我们做不了决定

而一个人在经历现实的打击后 是有伤口的

伤口愈合需要时间 他需要的或许也只是时间

不是朋友的陪伴 不是家人的关心 不是新的恋情

他需要的 或许只是时间

三十前 他是海 海面浪花一朵朵 热闹有趣

三十此时 他还是海 浪只有一朵 却波涛汹涌

三十后 他依然是海 会不会有浪 不知

而如今的你 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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