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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水深火热

中日徐州会战战事,自民国二十七年二月始,至五月结束,中国军队六十万对日寇二十四万,以中国军人付出十万条生命歼灭日敌人两万多人的代价,总算聊为南京死难的三十万同胞雪了耻。五月底国军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下令所有参战部队有序撤退,由于日本人是快速机械化,总有少数部队唯恐被日本人追上,楞把有序撤离变成了溃逃。在太康县通往商丘的官道上,车辚辚,马啸啸,一眼望不到边的中国官兵携着大批伤员和四处乱穿的散兵游勇,从豫东向豫西蜂拥而过。日本人的确也没闲着,用飞机在天上追逐着退兵,疯狂的扫射和轰炸。直至碰到中国军队的高炮拦截,气焰才稍稍收敛了一些。

太康县刚上任几天的县长张挺柱早已吓破了胆,带着一干文职官员逃回了他的老家西平县。早已接到率部撤退通知的县党部书记长尹楷之,把手下抗敌自卫团集合完毕,是立即西行?还是留下给来犯之敌来个迎头一击?一时拿不定主意,坐在办公室苦思冥想着:太康县二千多年前的一位庄稼汉,亦知“天下苦秦久矣",继而与另一位农民陈胜在湖北大泽乡率领五百名征夫揭杆而起反抗暴秦,虽功败垂成,却唤醒了天下民众,最终推翻了一个固若金汤的大秦帝国;更有东晋的太康县人谢安,面对前秦苻坚的八十万重兵压境,倾国家区区八万人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抱着誓死保家卫国之心,最后居然挫败了前秦十倍与他的虎狼之师。民不畏死,何以死惧哉!我尹楷之虽不敢与古代先贤去比,但也不能连屁都不放一个,溜之大吉啊?若是那样就愧对先人,愧对太康县万千苍生,愧对…想到此处,接下来要干什么心中有了底气,随即击案而起:"郭大队长可在?"郭馨坡正带着尹楷之的秘书收拾文件装箱,听到书记长叫他,抱着一沓书籍跑出来应道"在呢!""芝塘,你去把中共方面的张峻峰请来议事!""听人说这几天他们中共的几个人到乡下教老百姓坚壁清野去了…"说曹操,曹操就到,張峻峰风尘朴朴来到他俩跟前,后面还跟着一位中年汉子和一位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喏!峻峰兄到了!"郭馨坡说。

"张特派员您辛苦了!这两位是?“尹楷之问道。

"噢!我来介绍一下!"张峻峰指着那中年汉子说:“这位原是国民革命军唐生智将军麾下的安树仁连长,前些时候从南京突围出来,是南京大屠杀的亲历者。"  安树仁啪的一下朝尹郭二位打了个标准的军礼。"这位是王若心老师,从淮阳师范学校毕业后在咱县任教,他二人可了不得了,烊会儿在咱县五里口镇他们的家乡组织了五百多人的农民自卫队,我这次下乡去专门去他们那儿了解一下情况,所以就认识了。他们都是咱县的优秀子弟,有志于民族抗战大事,为了进一步加强咱县的抗日力量,今天特来申请与您的"抗日自卫团"进行联合的…"听了张峻峰的介绍,尹楷之不襟喜出望外,赶忙上前与他二人轮番握手,赞叹道:"欢迎欢迎!这就应了那句话了,十里之村必有宿儒,百步之内定有豪杰,若有二位兄台的联手,日寇若犯我太康定给他来个迎头痛击!"王若心说:"久闻尹生您先文武双全,心有家国情怀,您不必客气,只当我们是您的学生便是,只要是能打日寇,我二人愿意为您拉马抬刀!"

原来安树仁在南京保卫战中,率部奉命留守阻击日军,鬼子进了南京城后,与其进行了残酷的巷战,他亲眼目睹了日军残害我南京军民的暴行。南京沦陷后,他带着剩余的几名手下战士,从长江凫水游到北岸,在一时找不到原部队归建的情况下,转辗回到了家乡太康五口镇。这次听说日本人打过来了,为了保护父老乡亲,他就与中共党员王若心组织了当地红枪会和几十个村庄的农民,成立了五里口农民自卫队。王若心与張峻峰本来都是党内同志,张峻峰就带他们向尹楷之引荐。

“好啊好啊!安王二兄真乃我县豪杰也,如若不弃,郭某我愿与您携手并肩与日寇拚死一博!这就象委员长教导的那样:`人不分老幼,地不分南北,均有守土抗战之责…'" 郭馨坡见缝插针,立即想收编立股武装力量。王若心说:”承郭大队长美意,好说好说!我俩现有要事禀报,待您们听了,下步咱们如何进行请书记长与张特派员示下!"  在同来的路上王若心已向張峻峰汇报过这个重要情况,张峻峰认为兹事体大,得与尹楷之共同合计一下。尹楷之说:"即有要事请快快讲来!"

当下张峻峰从怀里掏出他保管的军用地图陈述道:"徐州会战一结束,日军几个师团的兵力即向豫东一路追击我军,在河南永城,商丘相继沦陷后,敌人兵分三路:一路从商丘夺取龙海铁路线经民权向开封,郑州挺进;一路从商丘顺柘太公路向西挺进,兵锋所指是平汉铁路;最后一路还从商丘向淮阳进发。前两路,由于受我军断后部队节节敌抗所阻,日军行进的很慢,最后去淮阳这一路,几乎没遇到象样的敌抗,所以进展的比较顺利,先头部队己经占领了豫东重镇淮阳城。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日军到了淮阳必须屯集军粮装备…啊!对了,还是让恁俩来说吧!"张峻峰示意王安二人,安淑仁接过张峻峰话茬说:"是的,我们五里口镇离商淮公路只有十几里路,从咋天清早起,从商丘归德府到陈州的公路上就不见日军的大部队过了,只看到有运输车队三三两两的在路上跑,不过不时会有日本飞机飞过,不知是侦察还是作护送的?"安淑仁不愧是正规军人出身,对情况了解的很清楚。

"去打他的运输队?!"尹楷之与郭馨坡同时都反应过来了。

张峻峰说:"有这种想法。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日军遇到敌抗吃了亏,都会展开疯狂的报复,如果我们在太康境内截击敌人,过后日本人进了太康一定会找老百姓算旧帐,这也是我们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我党工委曾命中共睢杞太独立大队要在豫东给敌人一个教训,考虑到以上因素要我们找空子巧打,即打击了敌人,又让敌人一时找不到是谁打的,免得给敌人落下报复本地乡亲们的口实,所以在敌人占领区打,虽危险性较大,但可让敌人摸不着头脑。"

"御敌于我县境外?妙啊!"尹楷之悟出了其中味道。郭馨坡说:"在淮阳地界打,那不是淮阳人遭殃吗?"张峻峰说:“如果是一身农民衣裳去打,郭队长所担心的事弄不好会发生,那就应在一个巧字上,能否请尹县长到咱县国军储备库借一些正规军军服来…"  "好!此计甚妙!咱们化妆成正规军在哪设伏,打完就跑,就是事后敌人侦知了也认为是零散的国军打的,这样即减轻了对我县的怀疑,又能达到预期的目的。" 尹楷之抢过话题说。

“怎么样尹先生?若大家觉得此计可行,我们三方就为此成立个战前指挥部!"  尹楷之一拍桌子 :"说干就干!现在咱们先换上老百姓的衣裳,前去五里口商淮路上堪察地形去!'

张峻峰随尹,郭,王,安去侦察地形之前,让中队长王法洲骑马回杞县傅集向根据地的领导吴芝圃汇报,吴芝圃当场肯定了张峻峰的想法,就挑选了两百名精兵强将交给了王法洲,为以防不测,他自已则悄悄带着一百多人化装成老百姓尾随着参战人员作为接应。

这回伏击战战前分工明确,由尹楷之与张峻峰分别担任正副指挥,王法洲,郭馨坡各自带两百名队伍在敌人经过的路左右两侧埋伏。安淑仁王若心二位带着他们的五里口农民军隐蔽在离公路三百米处的涡河河坡里,为了不使敌人漏网,一旦战斗打响再给他来个前截后堵。一切布置停当后,尹张二人又把战场纪律强调了一遍。

农历六月的高梁地闷热闷热的,在里面埋伏的伏击人员热得汗水如洗,密密麻麻的蛟虫可得势了,疯狂的叮咬着他们的身体。旷野里一片沉寂,只有远处岸柳上的知了群噪着,兴奋又紧张的指战员血脉贲涨。尤其是安淑仁,他觉那些在南京罹难的兄弟姐妹们的面孔在他脑海中悲惨的显现着、重叠着、他牙关紧咬,握着鬼头大刀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他恨不得日本人立即出现,让他一刀一个杀个痛快。临近中午时刻,日本人的飞机在头上盘旋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就飞走了。安淑仁知道,这飞机飞离之后,日本人的车辆很快就会到达。果然,一阵汽车马达声由小渐大,马路上尘土飞扬起来。尹楷之用望远镜望了望,说了声来了,就把它递给张峻峰,张峻峰接过望远镜一看:走在前面开道是两辆三个轮子的电驴子,上面架着歪把子机关枪。从商丘到淮阳一路上都是一往无际的高粱青纱帐,在电驴子上的小鬼孑一路对着两边的青纱帐隔段扫射着,可纵算他弹药再充足,要走一百多公里,怎么也不能一路不停的扫射,到了没伏地段也就象佂性的打了些点射壮壮胆而已,根本招不住设伏者的一根皮毛。跟在轮摩托车后的是五辆日野大卡车,笫一辆车上插着的旭日旗血红血红的,每辆车上押车的鬼子兵肩上的枪刺在太阳下闪着寒光。日本人狂妄惯了,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中国军人,他们摇头晃脑的高唱着《樱之花》,却怎么也想不到将会命栽这里。车队渐渐的进入了设伏圈,只见走在最前面的那辆摩托走着走着不见了,原来掉进了五里口农民军挖好的一个大"确人坑"里了,由于扬起的灰尘土遮着了一部分光线,第二辆摩托直到坑沿上才看见第一辆车掉了进去。还没等第二辆摩托车停下,尹楷之按照事先约好的以枪声为号,举枪朝天放了一枪,接着高梁地里扔出了一串串炸弹在马路上爆炸着。王法洲带着他的队员端着一挺机枪一跃而出,朝着鬼子车上一阵猛扫;郭馨坡手持一把德制冲锋枪也冲到高粱地前沿,对着驾驶室就是一梭子,鬼子前面司机刚想跳车就被击毙,车上的副驾驶吓得钻进方向盘下不敢动弹。前面的路堵死了,最后一辆想调头逃回去,被安椒仁一颗炸弹扔来炸得横在了路中间。此时连摩托车带汽车全部爬在了窄窄的公路上,押车的鬼子死的死,伤的伤,动作快的跳下车来钻到车底下负隅顽抗。有两辆车被打着了油箱,熊熊大火燃烧起来。张峻峰命令朝车底下打,赶快结束战斗,几百条武器雨点一样封死了所有车辆。农民军在河岸上一看得手了,就手持大刀长矛如潮水般涌了过来,杀声震天。杀红了眼的安椒仁不管是死是活,只要他看见的上去就是一刀,可叹十多个鬼子被老安砍的没一个囫囵尸首。五里口的农民军认为押车鬼子兵死绝了,说了声:"乡亲们!抢啊!"一轰而上爬上了汽车,冒着滚滚浓烟一阵乱搬乱扛,那个躲在驾驶仓里的小鬼子可能知道们自已也难活了,掏一颗掌心雷顺手一叩扔在了搬抢物资的人堆里,只听"轰!"的一声,五里口农民军在爆炸声中躺倒了七八个。安椒仁上前就把刚才扔手雷的小鬼子从驾驶室拎了下来,王若心懂日语,正想说留个活口,只见刀光一闪,人头落地!"什么事吗?乱套了!"张峻峰夺过王法洲的机枪朝天就是一梭子,"快点停下!“抢物资的人们一下给镇住了。"清理战场,拣枪支弹药搬下来赶快撤离!"尹楷之命令道。县抗敌自卫团和独立大队这才仔细的查验敌人的尸体,发现没有活的了,重新招呼大家搬了枪支弹药,抬上受伤和牺牲的几位乡亲有序撤离了,临走时,张峻峰让几个队员将来时借的军装随意扔下几件用来迷惑鬼子。

首战告捷!这一仗杀死十八名鬼子。所缴获的上百支三八大盖,四挺机枪和若干弹药和军粮,参战队伍各自分了。可惜的是五里口农民军伤了五个,被炸死三人,回到县城后尹楷之一 一做了抚恤。张峻峰留王若新带俩人爬在河岸上继续观查,王若心看见前来增援的鬼子,真的拣了打坏了的两支中正式步枪和几件故意丢弃的军装,气极败坏的回去了。最有必要说得是,鬼子找不到撒气对象,就逮着撤退的国军,用飞机一顿猛烈轰炸…。此役,为了保密,太康县国共双方均没报上峰知道,只到后来,根据当事人的回忆,在《太康县党史资料》上略有简述。

是月四日至六日,紧接柘城论陷后,朱口镇和太康县城相继也沦陷了。中共睢杞太独立大队为避其锋芒,在杞县宗店和傅集暂且隐蔽起来;国民党太康县抗敌自卫团撤到许昌以西,以嵩山为依托进行整训。张峻峰带着他二百多人的青年学生和长白剧团一路西行向着延安奔赴。王若心受党的指派回到淮阳县师范学校继续做地下抗日工作,安淑仁带领部分农民军去寻找他的老部队去了。太康沦陷后,日本人迅速建立了伪政权,各乡镇实行了维持会和保甲制,社会秩序更加混乱了,一些地痞流氓和残余的杆匪活跃起来,纷纷投在了日本人脚下当了汉奸。日本人时不时的下乡烧杀奸淫,据《太康县朱口镇志》二百零七页载:农历五月初七,日军一部袭挠至朱口集,砸商铺,闯民宅,能拿则拿,能吃则吃,拿不动的既毁;兽兵们翻箱倒柜,砸盆摔碗,用刺刀乱挑一气,把粮食倒进茅坑里,把衣服撕扯破扔在沟里,甚至尿在茶壶里,屙在饭锅里;日本人还错把嫩南瓜扭子当水果啃,尝到南瓜涩口,他们就把瓜秧子连根薅掉。在朱口镇寨墙外,日本鬼子逮着一位患疯病的妇女,青天白日间就地把她轮奸致死;在集东大顾庄抓住 了石匠顾老合,把他的头割了扔到村北庄稼地里;离开朱口镇那晚,还把朱口第三小学付之一炬…

日本鬼子的无耻与残暴,激起了以正直勇敢著称的涡河两岸人民的义愤。如黄学会的张祥瑞所带领的黄学会精干分子,一旦挤着落单的鬼子和汉奸即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除之。还有朱口镇的石庆升和李仰高也举起了抗日义旗。石庆升,字平甫,朱口石寨村人,同尹楷之一样毕业于开封讲武堂。曾任冯玉祥部69师38团的团副,民国二十四年因病离队回乡休养。面对日寇对家乡的荼毒,他重新拾起当年的豪气,发誓一定把日本强盗赶回老家去!

李仰高,字孝延,生于光绪二十六年的庚子年,朱口镇西街人。年少时饱读《四书》《五经》,民国二十三年出任朱口镇联保主任。作为一位国学造诣极深的老私学把子,李仰高素有民族气节。他平日里交了不少面上的朋友,在朱口镇颇有"呼风唤雨"的本领。石庆升李仰高自幼同在一个私塾念书,二人时常聚在一起谈风论月,在时局影响下,面对全民抗战的大潮,他二人志趣相投,在与尹楷之取得了联系后,几经谋划,不长时间就招募了五六十名乡间壮士,成立了"石平甫抗日游击队"。石庆升任队长,李仰高任副队长。二人毁家纾难,变卖了家中的牲口田地,从冯部落迫军官手里和大户人家弄了一些枪支弹药。石平甫抗日游击队在太康与柘城地盘上时聚时散,时明时暗,没有固定的根据地,只要瞅准机会就对日伪军搂他一家伙。诸如"打闷棍",挖陷井,烧军粮的事如家常便饭一样。被惹恼的日伪军若对其进行扫荡,他们则跑到庄稼地,河坡里藏匿起来。至后来的民国二十七年秋,日军动用两辆坦克车开道,后跟三辆载满鬼子的军车,军官们骑着高头洋马重点对石李二人的游击队进行清剿,在游击队被打散后,由于当地汉奸的点眼,在朱口窦庄一片格针林里抓获了李仰高。那曾被石李二人打过闷棍的大汉奸张岚峰的干爹张二秃子,带着柘城县的几位维持会长扛着太阳旗,推着牛羊肉,赶着活猪,吹着唢呐到鬼子驻地逞机陷害李仰高。刚开始鬼子想劝降李仰高,就找来了李仰高原来的一位酒肉朋友当说客,李仰高大义凛然,宁死不从。劝降失败后,鬼子就把李仰高带到王大庙,用菽秸箔卷着,头朝下脚朝上树在大庙殿堂的墙壁上,用刺刀逼着四方乡亲来观刑。临刑前,李仰高面对日本军官的指挥刀,高唱着文天祥的就义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引颈授首。鬼子用指挥刀一刀削掉了李仰高的头颅,几个鬼子狂笑着,把他的头颅用刺刀挑着抛到树稍上。当时天空有一老鹰正在盘旋,那老鹰一见掛在树枝上的人头,就飞掠下来抱着李仰高的头颅飞走了。有一位躲在观刑人群中的游击队员见状,就和李家两位亲人顺着老鹰飞行的方向追了过去,老鹰飞到片坟场飞累了,就落下来休息,眼看着老鹰要啄李仰高的双眼,被追上的人一棍子甩过去,老鹰吓得飞跑了,待他们走进坟场一看,说来也巧,此地正是李家的祖坟。那个游击队员和李家亲戚不襟一阵惊奇,对着老鹰飞去的方向叩了几个响头,就把李仰高的头颅就地埋葬了。后来,这个奇事被后人传颂了若干年。

李仰高死后,石庆升痛失臂膀,当夜他乘日本人围着篝火,烧烤着鸡鸭狂欢时,放火烧毁了日本人的三辆汽车,带着残余十多个人找到了尹楷之,加入了尹楷之的抗日自卫团。不久他又受尹的引荐当上了太康县新编保安团副团长,跟着尹楷之参与了后来在常营的对日大战。石庆升在团长任上非常钦佩共产党的主张,曾密谋易帜投靠活动在豫西的中共薛岳领导的抗日武装,不慎事败,被特务所杀,时年三十七岁。在一九三九年的大公报上,报导过这位农民英雄。这是后话。

除了石李二人的英勇事迹,在朱口镇还流传着大卢庄的一位庄稼汉锄杀日寇的故事,咱们不妨一叙。有日军曹长骑着洋马,带着一个小皇协军从李源驻地偷偷溜出来寻花姑娘,来到朱口大卢庄村后头,看见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妮正在埋头割草,就把马交给小伪军,掐脚捏手的走过去欲行禽兽之事。小伪军是当地人,与大卢庄里外都有亲戚,亲看着小妮要受害,他一时良心发现,想警示小姑娘快跑,但又恐曹长回头加害他。于是,他灵机一动,朝大洋马耳朵上咬了一口,马儿负疼,趵着蹄子咴恢直叫,小姑娘听见马叫,抬头看见一位凶神恶刹的鬼子向她扑来,连忙丢下草篮子拿着剜草铲子转身往她庄子上飞也似的跑去。鬼子曹长眼看到嘴的肥肉哪能让她跑掉,即在后面穷追不舍。日本人脚上穿的是马靴,而且腿又短,踏在松软的泛草地上一陷一个坑,追不上腿脚麻利的的小姑娘。小鬼孑看着她三蹦两蹦窜回了一个小院里,之所以欲令智昏既是如此,小鬼子不知深浅地跟着她进了院子。小妮家养的大黄狗一见生人进院,狂吠着扑上去就咬,还没等那军曹拔出军刀,大黄狗已经把他的军裤撕烂了。左右邻居听到小姑娘的呼救与狗的撕咬声都跑了出来,"老日又来作践人哩!"有人高喊。倾刻间,村人们把小院里里外给围了起来。村里有一位叫卢常凤的青年平时勇武好斗,见这个鬼子兵都欺负到家里来了,怎能轻易放过!抄起挂在树枝上的一把锄头就把那军曹的战刀打落在地。小鬼子这只右臂被打伤,连忙用左手拨枪,卢常凤哪容他把枪拨出行凶杀人,接着又是一锄背砸在日本军曹脑门上,只见他哼都没来及哼一声倒在了地上。乡亲们一拥而上连锄头带木棍子一阵痛打,只几下,这小鬼子早就魂归东洋找他的天皇尽忠去了。站在院外牵马的小伪军把这情累景看得一清二楚,一时吓傻了。本来乡亲们也想把他也给结果了,后来问清楚了原由,若不是这孩子惊马示警,恐怕小妮就给这死鬼子祸害了,所以就不忍向他再动手。但小汉奸知道,大卢庄人弄死的是日本人,一旦驻地离这不远的鬼子们知道了,肯定会来施于报复不说,自已也会遭连累。于是就对卢庄的人说:"这鬼子是偷跑出来打野食的,我若不回去,日本人肯定弄不清楚他的去向,只要我一走了事,等到日本人来查找时,希望乡亲们口风一定要严实,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反整打死都不能说这个鬼子死在这里,到未了了,他们会认为是游击队干的,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被日本人屠村。我现在就暂且离开咱这,到外面躲他一阵子…"卢庄老者听这孩子虽着皇协军服,但心底尚存良知,还会主动的为乡亲们出注意,当下就招呼着大家给他兑点盘缠钱,让他好远走高飞。小伪军把马牵到几里外的高梁地科里,把它放了,从此不知所终。当天,大卢庄人先把鬼子军曹的尸体藏到红薯窖里,到了半夜人静时用麻袋装着,身上坠上崂石扔到涡河里去了。第二天,日本人发现军营少了两个人,就出动一个小队的兵力四处查找,后来按马蹄印找到了大卢庄,抓了两百多人关到柘城县,鬼子挨个儿审讯,他们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都始终咬牙死不承认。最后朱口镇派了几位保长推粮送肉去作保,鬼子一时查不到证据才不得不把人放了。

为了阻止日军西进,进而给武汉会战摆兵布阵赢得时间,中华民国的蒋委员长下令工兵营炸开了郑州花园口黄河大堤,黄河之水瞬间改道南下,势着奔马,豫东平原无物可挡,只两天时间成为了一片泽国。此后长达七年时间,水势不退,致使河南,安徽,江苏几十个州县受灾,据后来统计,大水直接导致几百万老百姓丧失了生命财产。

黄水没来那几天,听说老日在朱口镇下无恶不作,王桂芝为预防不测,在自已庄稼地里挖了地窨子,地窨上搭建了茅草庵,她领着三个儿子白天都躲在里面。民国二十七年六月初十那天,王桂芝盘腿坐在用高粱叶打的草墩上,给淘神的儿子们缝补衣衫,听到"嘡嘡!"一阵急促的敲锣声,接着有人喊到:"发大水了,老日的飞机把黄河大堤炸了,接镇里通知,每家出一劳动力,去打大堰堵水…"

"这还叫人活不叫啊,万恶的日本人,杀人放火还不算,还放水淹咱中国人!"王桂芝骂道。当时,国民政府为了糊弄老百姓,谎称是日本人的飞机炸开了黄河大堤。"孩子们,赶快回咱老宅去住,那地势高,等黄水来了咱管抵挡一阵子!" 王桂芝带着娃儿们回到老宅后,把新宅上的牲畜家禽弄过来,心情不安的等得黄水的到来。就在这天夜里,孩子刚刚睡去,王桂芝就听到,忽忽直叫的大水声由远而近的响着,不大一会功夫,黄水把整个村庄的平地和洼处都灌满了,等到天亮,村里好多泥坯房屋都泡塌了。而且天公还不作美,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大儿子运儿,二儿子胖儿就去东地新宅抢运一些食物和日常用具来,王桂芝和几个邻居结伙找些檩条和木板標筏。远儿和胖儿哥俩手拉着手搬第一趟时,水到膝盖,第二趟齐腰,第三躺就凫水了。看着水势渐大王桂芝说“孩子们,别搬了,搬了也没用,用不了多长时间这老宅也藏不住人了!"乡村的孩子们皮实,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水还觉得可得玩了,运儿胖儿俩兄弟推着一口大花缸到自个儿红薯地去摸春红暮,虽用水泡过的吃着红薯殭泡气,却能顶些粮食吃。王桂芝想到,被洪水围困久了,家里存的粮食早晚得给吃完,到那时就晚了,咋着就得逃离这儿。于是把家牲和粮食,水泡红薯载上木筏,撑着木筏向洪水没淹到的地方驶去。

洪水来了以后,盘踞在太康境内的日军早被汽艇接到了河南永城和淮北去了。从朱口镇东往商丘方向,这里因地势高,在发第一次黄水时还没有漫到,日军撤离以后,朱口镇是太康县仅存的一块旱地,固然成了一时的水陆码头。这里除大多是躲难的农民外,还有国民政府设的临时物资转运站,小商小饭们也来此趁人气做起了生意,还来了太康县西来的要饭的,三个一堆两个一伙的等待别人的施舍。王桂芝一家四口也乘筏在这里落了脚,她把木筏拆了,拿点红薯与人换了些柴草算搭了个临时住所,宰了那只骚胡羯子(扇过的羊)做本金,带着儿子们开了个饺子掤卖水饺。

灾害之年,做什么都不容易,王桂芝每天累死累活的包饺子这都不怕,要应付小偷小摸和地痞流氓也不怕,王桂芝仗着是当地人,熟人多,遇点小事无非就是吵就吵一下,骂就骂一下,时间一长,相互知道都是三里五村的,过后就没事了。最讨厌的是那些整天游荡的兵痞、和时常来骚扰的皇协军们。

一天早晨,王桂芝与孩子们刚升着火,包了一锅盖饺子还没卖出去一碗,来了七八个身上穿着黄皮,挎着长枪,歪戴帽子趿拉鞋的皇协军。"掌柜的,给俺下点碗饺子!"其中一位长着一脸横肉的横眉竖眼的喝道。"几碗呐老总?"王桂芝知道没好事,但还得客气的招呼他们。

“你数数俺几个人就几碗。”

"哟二三四五六七八,娘,八个人!”王桂芝的三儿子用小手指头点着报数。"数啥唻数,我知道了,一边子去…"王桂芝没好气的吵三儿。不一会儿饺子煮好了,大儿子运儿,二儿子胖儿一碗碗端了过去,这伙人蹲在地上驴屄大嘴的吃了起来。"一群饿死鬼托生的!"王桂芝心里骂到。

"饺子怪好吃哩,咱一个人再来一碗好吗弟兄们!"他们没吃够还要。

王桂芝说:"我说老总啊,恁别说俺小气,我这是小本生意,一大早还没发市哩,我包的再快也赶不上恁吃得快,看看这样中不中?恁先把多会那一锅的饭钱付了,不嫌等的时间长的话,我再包…"

"啥?饭钱?老子吃你几个破饺子还掏钱吗?吃你的就算看起你了!"

"不打钱我娘几个不再包了,剩下的给俺这几孩子吃了,打清早起来他几个还饿着呢!"王桂芝气得泪差一点掉下来。

“咦!我说你这娘们怎不识抬举啊?快包!"

"我不包!你说咋着就咋着?!街坊邻居们,你们都来评评理,哪有恁些大老爷们吃饭不打钱的道理?”王桂芝倔脾气上来了。水陆码头来来往往的人听到王桂芝的喊声都偎上来了。

“你还铁了?不包给老子吃是吧?过来把她的锅给我砸了!"没吃够的几个家伙上来拿着枪托就要砸锅。

"砸吧!砸了打今起俺娘几个省事了!"王桂芝说。

"砸!"

"恁真砸是吧?您省着吧!我自已砸!"王桂芝说着拿起抹布垫着手,双手端起滚烫的一锅水就朝上来砸锅的几个人泼去。

"这老娘们疯了?"还没等开水泼到,几个家伙飞快的跳开了,边跳边拉枪栓。三个孩子见他们要开枪打人,一下扑到了娘前边把娘围护起来。

"老总!老总!您给这不懂事的妇女孩子一般见识弄啥?"围观者有人替她娘儿几个说话了,更多人都在小声骂他们简直是一群疯狗。当着一街老百姓的面,皇协军一时不敢真开枪,只是端着在那吓唬而已。

"谁他娘的在这装孬孙啊!"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四十多岁的红脸汉子带着几十个黄衣黄衫的人偎了过来,手上有拿短枪的,有持大刀长矛的。看到这拨人,王桂知心里笑了,今天这伙人算碰上了灾星,想不到黄学会的张祥瑞会这个时候出现了。王桂芝的二儿子胖儿哭着指着端枪的皇协军说:"他们不知哪来的,吃饭不给钱还要砸俺的锅!”

"妈拉个屄!成精了你们!"张祥瑞上来就揪着那长横肉的领头的了。“噢!是他娘汉奸啊?老子正找你们哩!"

还真让张祥瑞说着了。这些人是柘城县张岚峰手下的伪军,是来帮日本人和张岚峰的二叔二秃子寻"花姑娘"的,夜后晌在马厂滩上一个大户人家要抢人家的闺女,被滩上村的护院队赶跑了,今天早上窜到朱口镇又作起恶来,张祥瑞得到滩上人报信后,连夜跟踪过来,没想刚好在这给他撞上。十里八乡都知道黄学会张阎王的大名,伪军们一见张祥顺立即糖殭了,吓得面如土色在哪憟憟颤。

“兄弟们!把他们的家伙收了,全绑起来!"张祥瑞不容分说,下令手下兄弟俩人架一个仨人摁一个全给逮了起来!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带头的皇协军横肉班长磕头如捣蒜。

“老子饶谁都中,就是不饶鬼子汉奸!"张祥瑞嘴角一挑诡异的笑着说。朱口镇的人们看见张祥瑞一下就制住了这伙汉奸,胆子壮了起来:"打死这些鳖孙…"便一拥而上又撕又踹。

"把他们扔到黄水里喂王八吧?!"

"好!"黄学会会员们和乡亲们推搡着这伙人弄到茫茫黄水边上,摁着他们的头在水里饮,不大一会一个个都饮得翻了白眼。

"搜搜身子!都给我扔进去!”张祥瑞看看给灌得差不多了,量他们到水里也活不了了,便下令把他们都扔到黄水里。扑通一个扑通一个连扔了七个进去了,最后一个是个十六七多的半大孩子,不知哪来的劲,一下挣脱了众人的手,跑到王桂芝身边就跪了下来:"婶子啊大娘啊,您让他们饶了俺吧?我是班长用枪托孑逼来的,俺家还有六十岁的老母靠我养活呢…"胖儿上前踢了他几脚:"叫你当汉奸,叫你做赖事!"

"好了!胖儿别打了!”王桂芝扯开儿子,又向张祥瑞说:"张会长,看他还是个孩子是不是先饶了他?"

"好吧!今个幸亏这位大嫂为你讲情,姑念你说有老母在家,就不毁你了,把吃人家的饺子钱结了!"  张祥瑞也不忍杀一个半大孩子。那小子从地上爬起来,把昨天张二秃子赏的两块银元交给了胖儿,说:"小兄弟就恁些了,包你的饭钱。"

"赶快爬走吧!你这孩子!”王桂芝向他使了个眼神。

那孩子不敢楞怔,一瘸一拐的向北跑去。走了几步回头朝胖儿喊道:"小兄弟,我是马头集的,我小名叫王狗剩儿,下次到马头拐拐湾儿…"王桂芝心里说:没想到还是娘家门里人,真是造化弄人。张祥瑞说:"再当汉奸,我就拐个湾儿去你家杀了你!"

“不管咋着,只要是孝子就能活…"乡亲们说。

"小子,你是哪庄的?"张祥瑞扭头看着胖嘟嘟的胖儿问。

“俺大任庄哩叔!"胖儿答道。王桂芝笑了,纠正儿子说:"这孩子,你话都不会说,先叫叔后说是哪庄哩吔!"

"长得象小武官一样!”不襟摸了一下胖儿的脑袋瓜儿称赞着。王桂芝正色道:"张会长,今个儿幸亏您来了,不然俺娘儿几个…"


张祥瑞说:"别说了大妹子,咱三里五村的不是外人!"

胖儿说:“娘,我长大了也要跟着这个叔当黄学会,谁要欺负你我饮死他!"

“中!小子,有种!等你再长高一点给我当兄弟!"张祥瑞越看胖儿越喜欢,呵呵的朝他笑着。

王桂芝说:"对了张会长,您忙了一夜了,想必还没吃清早饭吧,我这还有面有馅,我多包点饺子您和弟兄们吃吧?"

"不客气了,大妹子!我看你们娘儿几个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也挣不到好营生,不妨劝你一句,别在这做了!"张祥瑞说。

"对对!您说得是哩,我这就带孩子们回去,这小生意是没法做…"

张祥瑞对朱镇上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说:"都别看了,该弄啥弄啥去吧!"说着带着弟兄们,背上缴来的武器大笑而去。

”站在南门往北看,

看到森森阎罗殿。

张会长就是阎王爷,

姬新贞是那三曹官。

叫你汉奸半夜死,

谅你活不到鸡叫唤…"

王桂芝的三个娃儿和街上一块玩的孩子们,用手打着节拍,齐声朝张祥瑞远去的背影数叨着歌谣。

经死汉奸们这一闹,王桂芝想,说不定那一天会有人来报复,镇上饺子不能再卖了。于是,就带着三个孩孑挪到了她养母的娘家、朱口东边大顾庄去了,在那里找了亲戚家的两间破茅草房屋暂避一时。

一九三八年夏末,彭雪枫奉中共中央经略大中原的命令,从河南确山竹沟抗日根据地出发,率领近四百人的队伍,悄悄趟过百里黄泛区,途经西华县长岗时,与当地的吴芝圃率领的睢杞太抗日游击大队会师。两股抗日力量汇合后,彭雪枫在吴芝圃的引领下把部队带到了他老家、当时的睢杞太水东抗日根据地傅集进行整编。彭雪枫把两支部队整合在一起,时称新四军第六支队。彭雪枫任司令员兼随政治委员,张震任参谋长,吴芝圃任副司令,肖望东任政治部主任。在部队进行综合整训期间,彭雪枫和他的战友们创建了拂晓剧团和随营军校。人说彭雪枫麾下有三宝:“拂晓剧团"、“拂晓报”,“骑兵团"就从那时开始的。

这天傍晚,在新四军三支队驻地傅集,随营军校校长办公室,彭司令正在为明天油印出版的《拂晓报》校正清样。马灯下,彭雪枫被太康中队送投的一首题为《挥别桑梓》小诗吸引住了。"嗨!我说老吴你来一下,看看这首谁写的?"吴芝圃从隔壁闻声而至,凑着马灯和彭雪枫一起朗颂起来:

村口,妈妈的嘱托,

抚慰着我的心田。

隔岸,你的手帕,

挥别我的风帆。

大平原呐,您无垠的麦浪,

雀跃我金色的思念。

每一犁新翻的热土,

都把我的气息润得香甜。


连阡的小村落,

我的灵魂

为您化作绕飞的杜鹃。

我依然是您河边,

绞水的水车。

我依是您晒场上,

碾麦的石碾。

我依然是您,

飘着芝麻油味儿的炊烟…


奔驰的战马啊,

从我的桑梓之地,

驮我奔向抗日的前线。

每踏过一寸山水,

都是我撕心裂肺的誉恋。

每闪过一片天空,

都能听到生命的呐喊!

那孩提时顽皮的风筝,

在回忆中时近时远。

我权且做一粒随风飘零的树籽,

落在哪里

哪里都有红色基因繁衍。

等着吧!

等着我歌声的翅膀飞做信鸽,

把胜利的喜悦送往人间。


啊!我的故乡,

我那被战火炙烤的家园,

请您着意翻阅、

翻阅中华民族厚重的辞典,

那里面也有对我的注释——

冲锋在前!!

"写得好!"吴芝圃一拍大腿。彭雪枫说:"写得真好!别忘了,我也是河南大平原上的人呐,尤其是对咱们家乡,多少年来,总怀有一种深厚的感情。这首诗不仅道出了我们的心声,也道出了咱全中国千万抗日志士的心声啊!老伙计,这是谁写的你知道吗?"吴芝圃一看署名"崇岩"二字,说道:"是张峰同志写的!”

"张峻峰?这个名字我咋恁觉得熟悉啊!"

"说起他呀,我们睢杞太水东根据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个忧国忧民,多才多艺的家伙!"

"噢!你把他的情况说仔细一点。" 彭雪枫在中共将领中是出了名的文武全才,爱才也是出了名的。他给吴芝圃端了个登子坐下,听吴芝圃把张峻峰的生平故事介绍了一遍。

张崇岩,字峻峰,民国二年生于河南太康县龙曲乡楚张村,家有良田二百余亩。父亲张明德为著名乡绅,母亲白氏勤劳贤淑,育有一男二女,峻峰居中。父妻二人均乐善好施,备受乡人敬重。张峻峰长得细皮嫩肉,骨骼清奇。十岁那年在乡村开蒙以后在太康第一小学读书,六年后被开封中山中学提名录取。十七岁在娶家乡名媛张云芳为妻。民国二十年"九一八”事变时,他于同窗好友河南滑县的于焕堂在开封接触了中共地下党,并组织了由先进学生参与的"服务团",他走上街头,深入作坊,宣传抗日,声讨日本侵华罪行,揭国民党当局不抵抗政策。民国二十一年春,他秘密加入了共产党,并在当年以优异成绩考入了开封职业技术学校。期间,他和于焕堂自费在校办"晨钟报“,大张旗鼓的张扬民族救亡精神。由于言辞过于针砭时局,差点被学校开除。为了让他将来发挥更大作用,中共开封地下党让他隐蔽行动,这材停办了刊物,做了一名专意致学的"好学生"。民国二十四年,北平爆发了声势浩大的"一二.九"学生运动,一时间震动全国!张峻再也按奈不住满腔激情了,在校组织了示威游行,有力声援了北平学生的斗争。他带领开封职专的师生,串联河南大学,开封高中学生一万多人冲进开封火车站,冒着冰雪严寒向国民党开封政府进行了卧轨请愿(直得一提的是,我部三中队的王法洲同志也积极参于了此次卧轨活动)。就在张峻峰在开封带着学生闹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他的家乡太康县的中共党组织遭到了破坏,中共早期共产党人,豫东特支负责人郭孟效被捕入狱,有些党员也被迫脱党了。在太康的中共活动处于了低潮,在濒临完全停摆的状态下,中共河南省委委派张峻峰回乡重建党组织,面对险峻的斗争形势,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任务。张峻峰回到太康后,以太康职中教师身份为掩护,秘密开展重建工作。他回太康一年时间不到,就在他学生中间发展了十多名党员和几百名倾向我党的进步青年。是年年底,在中共杞县中心县委书记杜省吾,河南省工委付书记理琪的扶助下,太康县由支部扩大为党委,张峻峰任党总支书记。在此期间,以太康县青年学生为代表的进步组织象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张峻峰领导他们创建了"长白话剧团",张峻峰与师生们自编自演了诸多文艺节目。后来,张峻峰觉得长白剧团光是演些小节目所形成的宣传效果不甚理想,他就找到工委书记理琪弄来了许多时兴的剧本,用豫剧唱腔移植京剧《打渔杀家》,《霸王别姬》等剧目; 那些宣传抗日的曲艺就更多了,诸如我们所喜闻乐见的《五月鲜花》《大刀进行曲》《放下你的鞭子》……

"停停!老吴,你说这个张峻峰同志手上有个剧团?"一直在全神灌注在听介绍的彭雪枫,听到这里来劲了,突然截住吴芝圃的话问道。

"是的,长白话剧团,我看过他们的演出,有模有样,有板有眼的,水平还真不错!”吴芝圃说。

"咳!老伙计你咋不早说呢?我这拂晓剧团正缺人哩,不瞒你说,我这几天在正部队里物色演员呢!张峻峰同志和他的长白剧团现在何处?"彭司令急切的问道。吴芝圃说:“太康沦陷前几天,他带我的一个中队配合当地武装打了日本运送装备的一个伏击,缴获了不少武器弹药,为此,我高兴了好几天。太康沦陷后他率领二百多人的青年学生和长白剧说是奔赴延安了,临走时还向我辞行,刚好与您率部东进打了个时间差!”"现在黄水滔天的,到处是难民和国民党军散兵游勇,要去延安恐怕路上不是那么顺当…"彭雪枫一阵担忧。接着彭雪枫闭目略一思索,告诉吴芝圃说:"象张峻峰这样的文武兼备的同志,简直就是我党的宝贝疙瘩,千万不能出差错!这样,芝圃同志,为了保障张峻峰的安危,咱俩分头各做一件事!"  吴芝圃立即起身说:"请首长指示!""我这就去电告中央,严密关注此事,如果他已经到达了延安,还是快接近延安了一切便罢。如果被困在路上,或出了其它不虞事情,即让沿途各级组织协助查访。若发现张峻峰同志尚在河南境内,通知他原地待命或酌情回归到睢杞太根据地来。你马上派出侦察员循迹侦察,待有了消息速派得力人员接应。总之,力保万无一失!“彭雪枫就是彭雪枫,雷励风行,部署周密。吴芝圃听完指示,喊到:"王发洲!""到!"王法洲就在身边值勤。"交给你一个特别任务…"

还真象彭雪枫将军预料的那样,张峻峰和他的长白剧团在奔赴延安的路上、比唐僧去西天取经都难上百倍!

去延安!是抗战时期每一位心向共产党的进步青年心中神圣的梦想。张峻峰一行二百多人兑钱租赁了两辆马车,拉着身体弱的女学生和演出道具,说出了河南境即让车主回转。他们刚走了不到百里路的邻县扶沟,就赶上了那些大批大批从徐州战场撒退下来的国军官兵,日本人的飞机掠着树梢追着溃兵们轮番轰炸。张峻峰为了快速躲开敌人的飞机,只好转道河南漯河,再从漯河扒火车去西安。没想到到了漯河情况更糟糕,漯河火车站遍地都是参加过徐州会战的伤病员,所有的车皮都给伤兵们站得满满的,比沙丁鱼罐头都拥挤,别说住上趴了,连根针都难插。那些在临时搭建帐蓬等待急需住院治疗伤员们,缺胳膊断腿的,炸掉半截身子的,血呼流拉的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都是轻的,简直是人间地狱!他们有哭的,有喊的,嗷嗷着快给我一枪吧,我可受不了了…一阵阵惨叫声令张峻峰带的学生娃们胆颤心惊!为了安慰这些伤残的同胞,张峻峰就安排长白剧团就地为他们演出,每天演出几场下来,同学们个个累得精疲力尽,声音沙哑。接连演了一个星期,张峻峰恐怕把大家身体拖跨了,再想去延安也走不动了。还好,国军负责安置伤兵的长官,见长白剧团无偿的为他们演出,一个个都累得不成样子了,深受感动,听说剧团要走,就拿出了十几块银元,牵了两匹驮运粮草的老马送给张峻峰路上用。有了这点盘缠,张峻峰好说歹说求那车夫住西再送一程,并答应把那位长官送的银元和马匹都送给他作为补偿。车夫也是太康县的乡亲,他被一路上所见所闻激起了内心的良知,便按事先说好的答应送他们出河南。两天后,长白剧团和学生们到了西平县,他们在西平街上稍作休息,拿出干粮啃着充饥。就在此时,老家是西平的太康县流亡县长张挺柱,带着随员从一家饭馆里吃饱了喝足了出来,张峻峰的得意门生、已经是共产党员的杨昆眼尖,一眼认出了张县长,便指给张峻峰看。不管咋着,张峻峰这也算他乡遇故人,按地位,张峻峰亦属县团级人物,只是党派不同而已。于是张峻峰就上前和张挺柱打招呼,张挺柱虽然当县长时间不长,但他毕竟在太康任职多年,再一看从太康来的二百多位师生,里面有几十位他都很熟悉,所以就磨不开情面,只好装着很关切的样子上前与大家一一握手说话。寒喧一阵过后,张挺柱就以东道主的身份找一家大馆子请他们有汤有水地吃了一顿饱饭。并邀请长白话剧团在西平为民众演出几场,即是他任职所在的剧团,为他家乡民众演出抗日戏剧,这对张挺柱脸上也有光彩。当晚,张峻峰们就在西平住了下来。恰巧,西平县归河南舞阳专暑管辖,舞阳的一级党组织早就接到了中共河南省委的通知,让他们留意西去延安的青年学生队伍里有否张峻峰一行人。在西平演出的第三天,就惊动了舞阳的党组织,他们马上派员与张峻峰接上了头。舞阳党组织来人说,河南省委有明显意图让张峻峰带长白话剧团酌机返回家乡,与彭雪枫部汇合。张峻峰这才知道他仰慕已久的彭雪枫将军就在他老家一带活动。当晚,张峻峰招集所有西行人员开了个会,有愿意继续奔赴延安的由舞阳党组织安排随其它青年学生一道继续去延安,愿意随他返回家乡太康县的明天就出发返太康。其中大部分师生愿意随长白话剧团回去,有一少部分留在舞阳待机继续西行。翌日,张峻峰告别张挺柱和在舞阳暂时留守的部分师生,让车夫套上马车往家乡返回。

张峻峰和长白剧团在返回家乡的途中,因为回去目的明确的缘故,一路上都兴高彩烈的唱着歌曲,可刚一到河南周口市管辖的地段,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黄河水冲破颖河和贾鲁河把来时的路都淹掉了,整个周口专署连同西华,扶沟县都成了汪洋大海,甚至好多地区连村庄都看不见了。张峻峰在周口边缘又困了半月有余,归心似箭的他们,待黄水稍稍下去了一些,就把两辆马车的轮子卸下来,在马车架上铺上木板加固牢稳,扎了两个大木筏,那样子好象《圣经》上说的诺亚方舟。又把马车轮子拆下来放在"诺亚方舟”上当救生圈备用。光这两条船载一百多人还不够,张峻峰找到了被调到周口行署中共办事处的王若心,通过他的通融又向当地政府借了两条船,四条船从周口转道淮阳,拣黄水相对较浅的地方漂游而去。从周口至淮阳向北四十公里水路,行至西华地界,那些该死的大雨带着狂啸的西北风如期而至。本来用马车扎成的“诺亚方舟"撑起来就不听话,经这西北风一刮真叫"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本来四十公里只有一天的行程,因为是逆水行舟,尽管同学们积极轮替着当船夫,行驶到傍晚才走一半。又由于下大雨的原因,贾鲁河水势瀑涨,原来十多天的退下去的大水又涨得更深了。眼看天黑,又风雨交加,所幸杨昆怀里揣了块指南针才不至于迷路。张峻峰让人把演戏的两盏大汽灯燃着,在前面领的与在后断后的船头上各放一盏,叫专人用雨伞罩着,以防给大雨浇灭。都说人有三急,四条船上的男女师生们在白天不好意思方便,只好憋着屎尿。待夜幕降临后,那些小伙子们去方便,招呼船只错到一傍,在处于下风口的船尾,找仨俩同伴站那打个伞遮拦一下即可解决问题。而那些姑娘们始终是害羞的,轮到她们方便就不象男生那样简单,船上风很大,她们又身单力簿,伞刚撑起就被风吹到船下去了。没办法,她们只好一人去方便要围上四五人撑伞遮挡。饰演《放下你的鞭子》流浪女的演员王泽兰,是一位十八岁的漂亮大闺女,不好意思麻烦同伴,仗着体质好,她一人悄悄的撑著伞来船尾小解,完事后,就在腋下夾着伞柄站在船尾束裤子时,猛然一股邪风将她连人带伞吹落在水里,扑通一下激起了一团浪花。"救命!快救救我!" "有人落水了!"同伴们起身都拥向了船尾,船尾吃水很深,船头就向后倾斜着翘了起来!张峻峰一看情况危险,一边叫大家不要慌张,各就各位。说了声:“泽兰,别怕!” 张峻峰自己就跳水救人去了,却忘了自己是个早鸭子。跳到水里,他立马呛了一肚子水。他一阵算乱扑腾,总算抓着了落水的王泽兰。还是杨昆冷静,猛然想起扎在船上的马车轮子,三两下解下来,一手牵着绳子,一手将车轮子扔给了他老师和王泽兰。王泽兰因在涡河边长大,小时候与玩伴们常在夜里到涡河洗澡,会凫水,最后还是王泽兰反将一只手拉着张峻峰,一手够到了杨昆扔下的救生圈,杨昆和另两位学生一起把他俩捞上了船。此时天气虽是夏末季节,但经夜里风吹雨打,大家还是觉得寒气逼人,何况是刚从黄水里爬上来的张峻峰与王泽兰了,见他两冷得瑟瑟发抖,大家七手八脚打开道具箱找出演戏用的服饰,举着剩下的两把雨伞,让他俩各自换上。一阵惊险过后,张峻峰略略恢复一下体力,命船上全体人员手拉着手,肩靠着肩组成一船"血肉长城"。他们在茫茫的黑夜里,在一汪无际的黄水里,也不知谁先起了个头,朗颂起了高尔基的《海燕》,于是,大家便联合起来高声朗颂:

                            在苍茫的大海上,

                            狂风卷着乌云。

                            在大海与乌云之间,

                            海燕像黑夜的闪电,

                            在高傲的飞翔…

                                            ……    ……

                            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四只木船在水中漂了一整夜,黎明时分,雨停了,风静了。一抹霞光映亮了天空,也把百里黄泛区映得血红血红的。在张峻峰看来,这种景象正是他处于火热水深的祖国真实的写照啊!

天终于亮了,云蒸雾绕的淮阳县高大的城墙冉冉的展现在他们的面前。快上"岸"时,男生们试探着水下的硬底,纷纷跳进齐腰深的水里推着将要搁浅的木筏将它泊在树下。张峻峰在杨昆的搀扶下下了木筏,安排同学们依旧在船上等候,他俩进了城去找旅馆。此时的淮阳城被前段时间日寇逃离时遭蹋得不成样子,好多商铺恐怕日本再来还没恢复营业,街上冷冷清清的很少人走动,他俩好不容易在城西北角找了一家大的客栈挤出了三间房,讲好了价钱回头又学生们都下船来此住下。一百多人住三间房里挤得很,客栈老板慌着弄了些杆草摊在地上,同学们将行理铺开,有的睡在通铺上,有的只好睡在地下。张峻峰又让老板在院里抱些柴燃着篝火,让大家围在一起烘烤湿衣服。大车店里的伙计烧了一大锅热汤,同学们拿出被雨水浸胖的干粮就着热汤滋溜滋溜吃了起来。不一会一个个年轻的脸胧上都泛起了红潮,绽开了灿烂的笑容。烤着衣物的张峻峰,只觉得脑袋一阵晕怰,差一点栽进火堆里,同学们把他扶起来,见张峻峰双目紧闭,满脸苍白,都吓坏了,赶紧将他扶到通铺上躺下。王泽兰心细,用手摸了一下张峻峰的额头,烫手! 张峻峰连天来饥寒交加,又一直没得到休息,这一到安全地方,再也撑不住了,终于病倒了! 王泽兰端来一碗汤,用调羙匙喂了他几口,一会儿脸色由苍白转为通红,又不时的咳嗽起来,吐出的粘液里带着血丝。杨昆见事不妙,便和店家一起去请郎中来诊治。戴眼镜的老中医给张峻峰一搭脉,发现张峻峰脉相微弱,问明情况后老中医得出病因:这位先生因肺内呛进大量泥沙,又经一夜冷风一吹十有八九是重伤风引起了肺水肿,若要退烧非得西医打针不可。时下只能开了几剂退烧的中药煎服,先稳着病情,如果不用抗生素,恐怕这病凶险得很…杨昆和几位男女同学听了老先生的话,又满世界的去找西医,可眼下日本人走时把城内西药铺子都扫荡一空,到哪里去弄西药啊?没有抗生素,所有的西医也无可奈何。熬到当天半夜,张峻峰的病越发历害了,一直高烧不退,按老中医指点轮替着用冷毛巾敷额、用酩酊酒一遍遍擦身都不起一点效果。这时,围着张峻峰干着急没办法的诸位学生,发现一向勤快麻利的王泽兰不见了,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她的踪影。这边病倒了一个,这边又少了一个,同学们更着急了,说这会儿世道这么乱,这王泽兰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啊?!眼看都鸡叫头遍了,还不见王泽兰出现,大家都说等到天亮分头去找。正商量着呢,只见王泽兰膝盖以下都是泥水,疲惫不堪的回来了,身后跟还跟着一个虬髯蓝眼,身穿长袍,胸前掛着一个“十字架”的外国人。"快点闪闪!先生有救了,我请到教堂的牧师来了…”王泽兰语无论次的扒开同学们让牧师前去施救。

王泽兰外表泼辣,而心里却有转弯。在大家在淮阳县城挨个儿去找抗生素无果时,她打听到淮阳城外不远有座教堂,那里的牧师与修女们常给附近的信徒家人施药治病。王泽兰在太康读中学时,曾被好友拉去当地教堂做过祷告,她才知道教会红十字里往往会设有医院,而且日本人很忌惮欧美人,不敢轻意去捣乱。当时心中急切的王泽兰没有来得及跟其她同学知会一声,就独自一人黑灯瞎火的,水一脚泥一脚的跑到教堂里,找到主事的何丽诗(哈里斯)牧师双膝跪拜,把张峻峰的病情向何丽诗讲述了一遍,请求教会医生出诊,并发誓说又果能治好老师的病自已愿做终身修女。何丽诗是加拿大人,一向对苦难深重的中国老百姓的深有同情,又对张峻峰的所作所为有所钦佩,对王泽兰情深意切的精神所感动,他对着耶稣的受难像划着十字祈祷说:"哈里路亚!万能的主啊,愿您拯救这处于水深火热的天下苍生吧!”何丽诗祈祷完毕,拣了几样药品放进药箱里,跟随王泽兰来到客栈。

当下何丽诗牧师为张峻峰检查过身体,从药箱里拿出阿莫西林给张峻峰注射进去。女同学们激动的抱着王泽兰说她就简直是天使的化身。牧师把杨昆和王泽兰叫到门外说:"张的情况很不妙,虽暂时没有了生命之忧,可肺里的水砂很难清除,如不继续吃药输液,恐怕很难痊愈,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请你们搬到教堂去住,以便更好的给你们的老师医治……"这是同学们救之不得的好事,王泽兰说:"何丽诗牧师,您才真是真正的天使哩,请接受我和同学们深深的谢意!"说着带着长白剧团所有成员,集体左手捂胸向牧师施礼道谢。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也所幸张峻峰和同学们有了教堂这个临时住所,才没有被以后的一日三餐所困。

王法洲受命带着一个小队的战士们,一路涉水西行先后到了漯河和西平,才打听到张峻峰一行已经转展回豫东了。王法洲循迹搜索到周口专署时,被那天的大雨和暴涨的黄水困了数日,待大水退了一些后,王法洲终于在淮阳城根儿,找到了那两只用马车架扎成的木筏子。当王法洲和战士们出现在教堂的那一刻,长白剧团和同学们都激动得抱着战士们呜呜大哭起来,就连女生也忘记了瞎羞。由于接应人员到来,张峻峰觉得他的病好了一多半。坐在病榻上高兴的听着老友王法洲的汇报:彭雪枫来了咱这以后怎样地怎样扩大部队,怎样的把队伍整训得井井有条,怎样给随营军校师生们上战术课,怎样对你这位大才子求贤若渴…末了说:"彭司令创建了拂晓剧团,您的长白话剧团将被吸收到拂晓剧团里去,将随大部队活跃在大江南北抗日战场上,为我们的新四军战士去演出!" 一席话听得张峻峰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回到首长和同志们的身边去。

王法洲陪同张峻峰在淮县红十字教会里住了几日,看着他的病日渐好转,俩人即定好睢杞太抗日根据地的回程路线。临走时与何丽诗牧师告别,王泽兰说:"尊敬的何丽诗先生,等赶走了我们民族的敌人,我一定回来兑现我的诺言!"牧师说:"亲爱的孩子,驱除恶魔撒旦就是最好的修行,愿主保祐你们…阿门!" 躺在担架上的张峻峰与王法洲各自带好自已的队员,在从淮阳县到杞县近两百里的路程上,他们时尔趟水,时尔拣路而行。到达隔在两地中间的太康县时,有的学生因水灾缘故掛念家中亲人申请回家看看,张峻峰与其约好归队时间放他们回去探望,剩下绝大部分学生因仰慕彭雪枫将军的丰采,路过家门而不入,继续跟着张峻峰赶赴傅集根据地。

在傅集的彭雪枫听到了王法洲派回的侦查员报告,说张俊峰师生们与长白话剧团安全归来了,招呼副司令吴芝圃一同策马前去迎接。刚过了杞太交界的界碑,王法洲远远看见前面有一干人马相迎,就告诉张峻峰说:"张书记,您面子够大的!你看彭司令跑几十里地亲自来迎接你了!” 张峻峰从担架上把身子支起来,果然看见一位身材高大,宽肩长臂,金面高鼻,剑眉星眼,相貌堂堂,英姿飒爽的年轻将军,骑着一匹白色骏马,一马当先的向他们奔驰而来。"这就是彭雪枫?活脱脱的二郎神一般的人物啊!” 第一次见到彭雪枫的张峻峰赞道。说话间,彭雪枫来已到了跟前,本来一贯沉着冷峻的大司令这回显得春风拂面,滚鞍下马径自走到王法洲身边,王法洲还没来得及打敬礼,身上就实实地挨了彭雪枫一拳。王法洲被打得一楞,紧跟在彭雪枫后头的吴芝圃也拍了一下王法洲的肩膀:“你小子!这下立大功了…"张竣峰从担架上正要往下跳,被彭雪枫上前一个手摁住,一个手握着张峻峰亲切地说:"峻峰同志,你让我想得好苦啊!快躺下快躺下…"张峻峰忍着泪水向师生们说:"同志们!这位就是咱们仰慕己久的彭雪枫司令员!" 彭雪枫又与那些围着他,脸上绽开着孩子般笑容的学生们一一握手。问候完毕后,彭雪枫抢过担架亲自抬着张峻峰。张峻说:"彭司令您折杀我了,我何德何能劳首长这样掛心啊!"

"峻峰同志:千万别这样说,你不畏艰险,向往延安的精神,你所带领的这一股抗日的有生力量,你的长白山剧团,还有你的那首《挥别桑梓》诗歌都值得我和同志们万分珍重呐…"彭雪枫的爱惜之情溢于言表。

“是是,是!"走在担架傍的吴芝圃连声附和着。

“芝圃同志,我险些铸成大错!长白山剧团和我的这些学生差一点都随我去正阳关摸鸭蛋了…"

"摸鸭蛋?摸什么鸭蛋?哪里有鸭蛋摸我也想去!“彭雪枫一脸诧异。

"嗨!雪枫同志别听他的,这家伙病成这个熊样了不说俏皮话。"吴芝圃接着又说:"正阳关是安徽正阳涡河与淮河的交汇处,那里人养鸭子多,鸭子有时会把蛋繁到水里,俺这地方的人说,人要是被淹死了,就是`去正阳关摸鸭蛋了…”  "哈哈哈!原来的此啊?有趣。不过,老吴,有鸭蛋摸还真不错!"彭雪枫笑过之后,略有所思地又象与吴芝圃说,又象是自言自语。

回到杞县傅集新四军驻地,张峻峰被彭雪枫安排到抗大第四分校一边学习,一边养病。王泽兰寸步不离的在张峻峰身边侍汤侍药。杨昆和大部分师生都换上新四军军服加入了彭支队,张峻峰的长白话剧团合并进拂哓剧团,至此,张峻峰先前所带领的太康县进步青年们跟着彭雪枫支队,走上了争取民族解放的最前线。

一个月后张峻峰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向彭,吴二位首长申请回太康考查一下太康县的民间抗日活动,尤其心系着他离开太康的这段时间,太康县的党组织建设情况。获得批准后,由王法洲带领一个小队的兵力与他一同回去。在回到太康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与杨昆汇同太康县工委委员杜省吾同志走访了太康县大部分乡镇,在太康半坡楼,油坊庄一带帮助共产党员王刚元,王舒然成立了武装工作队,动员王秩然,冯轶,李正风等青年骨干加入了武工队,此举,张峻峰为以后来太康抗敌自卫分团的成立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天张峻峰带领武工队和王法洲小队来到了太康高贤乡,当他们来到被称作一溜十八岗的其中一岗的"聚台岗”时,张峻峰对此发生了兴趣。

聚台岗地势雄伟,高处地表二文有余。聚台岗是个古寨,分为内寨和外寨两道寨墙,两道寨墙约四百米处即是涡河上游。内寨均以大块古砖磊彻,是当地百姓赖以生息的地方,里面树木森森,住有四五千多户人家。商家店铺繁荣,农家鸡鸣犬吠,炊烟袅袅; 而外寨墙全以夯土砸实而筑,设有四座寨门,寨墙下是护城海子,时值四周黄水泛滥,这聚台岗在黄水的包围下,远远望去恰如海市仙山。最难能可贵的是聚台内寨与外寨之间、有一座古代遗留下来的书院,叫"南台书院",相传是春秋战国时期孔圣人的学生,七十二贤之一的高柴所建造。据说当年高柴弃高官厚禄而不为,只在此教书育人,四方诸候派学子来学习礼乐者常有三千人。南台书院四面为椭圆形外墙,墙下四周挖以水渠,引涡河之水环绕书院流动。书院内学舍精美,建筑古色古香。高柴寿高一百二十八岁,被后人称作"寿圣"。寿圣高柴逝后凡千年之间,数经历朝南台书院作为高等学府一直礼乐蒸尝,书声鼎沸。至唐宋以后,虽说书院渐衰,而聚台岗人为了保护祖宗的这片宏伟基业,根据上古神话的女娲娘娘曾在此地补天造人的传说,又在书院内塑起女娲娘娘的胎身作以供奉,所以南台书院又有了娘娘庙之称。张峻峰令人找来古藉查寻,他查到在汉代班古所著的《白虎通.辟雍》有载:天子立辟雍何?所以行礼乐宜德之教化也。辟者,璧也,象璧之圆,又以法天,於雍水侧,象教化流行也…张峻峰明白了:南台书院就是他少时学到的古代天子,施以教化的"辟雍"学府之所在!一时感慨万干。张峻峰想:整个聚台岗寨,包括南台书院,在四周长满芦苇的黄水围绕下,寨外又紧靠一条大河,这不是一个天然的堡垒与军事屏障吗?现在彭支队的新四军驻在杞县傅集,那里地势平坦,如果遭到敌人大股部队的袭扰,很难保证全身而退,那样的的话,首长和同志们的安全就很难得到保障。如果…?不再如果了!赶快回去向彭雪枫同志建议将彭支队指挥机关搬到聚台岗来,依托这易守难攻的险要地势,以便长期安全驻扎!

彭雪枫听了张峻峰的汇报,经支队党委研究通过,采纳了他的建议。后来,聚台岗一直都是睢杞太地区中共机关驻守的要地。这是后话。(在拙作《聚台岗传奇》有细致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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