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研读363：李将军列传（三）

      李将军列传（三）

当初时，李广和堂弟李蔡一起侍奉汉文帝。汉景帝时期，李蔡累积功劳升任两千石官员。汉武帝时期，李蔡升任代地相国。公元前124年，李蔡担任轻车将车，跟随卫青进攻匈奴右贤王，立功达到斩杀敌人的数量，封为乐安侯。公元前121年，李蔡接替公孙弘担任丞相。要论实际才能，李蔡属于中下等，他的名声离李广差得很远，但李广不能受封侯爵和食邑，官位一直没有超过九卿，李蔡却封为列侯，位至三公。

甚至连李广部下的军官或者士卒也有人取得封侯。李广曾经和善于相面的王朔私下里交谈，他说道：“从汉朝进攻匈奴以来，我李广没有一次不在军中。但众校尉以下，那些才能不到中等的人很多，却因为进攻匈奴获得军功取得侯爵的有数十人。我李广比他们一点也不差，但却没有尺寸之功能够取得封邑，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我的面相就不应当封侯吗？还是我命该如此呢？”

王朔反问：“将军自己考虑一下，难道有什么悔恨的事吗？”李广回答：“我在担任过陇西太守时，羌人曾经造反。我引诱他们投降，投降的有八百多人，我欺骗了他们，在当天把他们全部杀掉。我一直到现在还悔恨这件事情。”王朔说：“祸患没有大过杀掉降卒的，这就是将军不能封侯的原因所在。”

以后两年，大将军、骠骑将军卫青大举进攻匈奴，李广主动请战。汉武帝认为李广年龄已老，没有答应他，很久后又答应了他，任命李广为前将军。这年是公元前119年（元狩四年）。

李广跟随卫青出兵进攻匈奴，部队出塞后，卫青捕捉到一名俘虏，得知了单于的确切位置，亲自率领精兵出击，命令李广和右将军赵食其的部队合并为一处，从东路进攻。东路道路迂回曲折，绕行很远，并且道路很难走，大军所过之处水草很少，不适合大队前进。李广请示说：“臣我率领的所部本来作为前军的，现在大将军改令臣兵出东路。臣我从少年结发时就和匈奴作战，现在愿意抵挡单于，臣我希望作为前队，力争死在单于之前。”

大将军卫青在暗中接受了汉武帝的命令，认为李广年老，命运还不好，不能让他抵挡单于，所以不想答应李广的要求。这时公孙敖刚刚失掉侯位，作为中将军跟随卫青，卫青想让公孙敖和自己进攻单于，所以才改命前将军李广为东路。李广当时知道了这个情况，坚持要求卫青收回命令。卫青不听，命令长史送书信到李广的军营中，信中说道：“你赶紧到东路方向去，按照书信中的命令行事。”

李广没有辞别卫青就带队起行，很恼怒地前往自己所部，率军和赵食其合兵后出东路。在行军途中却迷失了道路，先出发却反而走在了卫青的后面。卫青率军和单于接战，单于战败逃走。因为李广这路没有跟上，所以未能乘胜追击单于。卫青率军向南回军越过沙漠，碰到了李广和赵食其的部队，李广拜见卫青后返回军中。

卫青派长史送去干粮和酒给李广所部，询问李广和赵食其迷路的情况，卫青想要上书报告汉武帝这次战斗情况，但李广没有应对。卫青派长史命令李广迅速从军营中赶去核实情况。李广说：“我手下的校尉们都无罪，只是因为我才迷失道路，让我一人前去对簿好了。”

李广到了卫青的军营前，他对自己手下的众将士们说；“我李广从少年结发时，和匈奴大小打了七十多战，现在万幸跟随大将军出兵，接触到单于的军兵。但大将军却改令我部迂回前进，这才导致迷失道路，这难道不是天意吗？何况我李广六十多岁了，最后不想面那些刀笔吏的审问。”李广说完后横刀自刎。

李广的军兵和士大夫全都痛哭不止。百姓们听说后，了解和不了解情况的，无论男女老少全都流泪。赵食其被交给官吏审理，应当判处斩首，最后判处花钱赎罪成为普通百姓。

李广有三个儿子，名字叫做李当户、李椒和李敢，都担任郎官。汉武帝和韩嫣一起游戏，韩嫣年少出言不逊，李当户当场去打韩嫣，韩嫣被打跑，汉武帝认为李当户很勇敢。李当户早死，汉武帝就封李椒为代郡太守，他也先于李广去世。

李当户有名遗腹子叫做李陵。李广在军中去世时，李敢也跟随卫青出征。李广去世的第二年，李蔡因为身为丞相，侵占汉景帝陵园前大道两旁的空地，应当交给廷尉审讯。李蔡选择自杀，拒绝到狱中接受审讯，封国随后被废除。李敢以校尉的身份跟随卫青进攻匈奴左贤王，他拼死力战，夺得左贤王的旗鼓，斩首很多，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他接替李广为郎中令。

不久之后，李敢怨恨卫青逼死他的父亲，击伤了卫青，卫青把这件事情隐瞒起来。过了不久，李敢跟随汉武帝到上雍到甘泉宫打猎。骠骑将军霍去病是卫青的外甥，他暗中射杀了李敢。霍去病当时正受到汉武帝宠幸，汉武帝下令对外保密说，李敢触到鹿角被杀。又过了一年多，霍去病去世，李敢的女儿成为太子中人，受到宠幸。李敢有名男孩叫做李禹，受到汉武帝宠幸，但他贪财好利，李氏因此逐步衰落下去。

李陵成年后，被朝廷选为建章营的监官，负责监察骑兵。他善于骑射，爱惜士卒。汉武帝因为他是李氏世代名将之后，特别让他率领八百名骑兵。李陵曾经深入匈奴两千多里，穿过居延海察看地形，没有发现敌人后才返回。汉武帝封李陵为骑都尉，率领丹阳楚军五千人，曾经在酒泉和张掖教导屯驻军兵射箭。

又过了几年，公元前99年秋天，贰师将军李广利率领三万骑兵，在祁连山和天山进攻匈奴右贤王部，李陵率领他的步兵和射手五千人穿过居延海，向北进军一千多里，其目的是分散匈奴兵，不要让他们全力对付李广利所部。

李陵到了预定期限后还军，单于出动八万人包围了李陵所部。李陵的军兵只有五千人，军兵的箭支全部用完，军士死者过半，杀伤匈奴人也超过万人。李陵率军且战且退，接连战斗了八天，到达离居延海一百多里的地方。匈奴军兵切断了其交通要道，李陵的军兵粮食吃完，但救兵始终不到，匈奴趁机招降李陵。李陵说：“仗打到这个份上，我再也没有面目返回报告陛下了。”李陵投降了匈奴，他的部队成建制全军覆没，零散逃回的只有四百多人。

单于收降了李陵后，平时听说过他家族的名声，并且作战勇敢，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李陵。汉武帝听说后，命人杀掉了李陵的母亲妻子全家。从这之后，李氏的名声彻底败落，在李氏门下当过宾客的陇西士人都以此为耻。

太史公曰：《论语》中说：“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这难道说的是李广将军吗？我所见到的李广将军，老实忠厚像个普通人，口才拙笨到不能表达想说的意思。但在他去世后，天下人无论知道和不知道的，都为他痛心不已。是他那忠实的诚心感动了士大夫们吗？俗话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话虽然说得是小事情，但讲的却是大道理啊！

司马迁有诗赞曰：

猿臂善射，实负其能。解鞍却敌，圆阵摧锋。边郡屡守，大军再从。失道见斥，数奇不封。惜哉名将，天下无双！

黄其军

      作于2020年11月1日（古历庚子年九月十六）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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