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少诸多无忌事,
乡愁撑起半河山。
夕阳回首金不换,
莫失人生旧梦还。
每匹树叶不同。每个人的人生总有差异。
往事如烟,酸甜苦辣,润涵少时故土年华。红与黑,好与坏,或多、或少,与众不同,每个人都能挤兑出几滴独特泉露。
尤其年纪轻轻便离开故土,晃眼几十年,我们这些花甲老童,闲了,静了,品茗小酌,时不时情不自禁寻忆少时足迹,乡愁越发浓郁。
当年,童贞无忌,良莠未分,赤橙黄绿青蓝紫,那般风尘,情趣野性,不可或缺,弥足珍贵啊!
那年,我十一二岁。
曾依恋的摇篮一一县机关幼儿园,文革武斗中一度擅变成胜派拘押败派骨干的临时场所。同一面高高飘扬的旗帜下,文攻武卫,处于懵懵懂懂的我们,孰是孰非,自然弄不清楚。
贪玩好耍是孩子们的天性,属我们第一要务。
半年后,拘押所撤销。老师及家眷搬回幼儿园。我们第一反应想去那里玩耍。大门左边巷底大屋子,置放着乒乓球台、滑梯等体育器材,巷头抵墙那小半敞开,有冲水沟,还无遮盖。
那个年代的生活极其单调。这块天地,我们当然不会遗忘。也就老师回去那两天,几位大哥哥带我们大摇大摆光临幼儿园,打乒乓,梭滑挮、荡秋千……十一二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我和两个小伙伴捡到一本画报,玩一阵便爬上最大的滑梯塔台,并排坐着翻看。
“真的!”
“假的!”
“真的!”
“假的!”
有沟的角落突然传出争吵,吸引我们眼球。绰号“二癞子”的愣头青和另一位小伙伴去沟边撒尿,竟捡到一枚手榴弹,两人为真假各持己见。
文革67、68年,数我们家乡下川东武斗厉害。两派真枪实弹连舰艇坦克也用上了,就差飞机派上用场。军用、土造手榴弹多如牛毛。木柄铁头,外形与真弹一模一样的教练弹随处可捡。
教练弹肚内无炸药、底盖无火环,充其量能砸人。
二癞子握着铁东西,众目之下证实真弹心切,旋开底盖,一下拉掉露出扣环。我的天啊!柄尾马上喷烟……一位大哥哥反应极快,大吼:
“真弹,趴下!”
吼声惊雷一般。大家如训练有素的军人,整齐划一,全部捂耳迅速趴地。“二癞子”手榴弹掉地,也射进乒乓球台下。
“轰一一”
一声惊天动地爆炸。
不知别人怎样。反正我连吓被震当场昏迷。醒来满屋硝烟味,浑身一直颤抖。墙面散布不少弹洞,乒乓台被削拍子大一块角,看画报的我们几个小伙伴从滑台上跳下扑地,皮肉略有擦伤。这当然算不上什么。
幸运之极,在场小伙伴均安然无恙。
但是,一块弹片节外生枝,击墙弹飞,划破巷道口架晒的一床毯子,毯后三四米远一位纳鞋的婆婆头被击一个大青疱。那位婆婆是我小学同班同学奶奶,多亏来自山里,头缠白巾。毯子缓冲一下,头巾缓冲一下,并无大碍。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件事,刻骨铭心,我印象最深。
生死瞬间,惊心动魄,当然难以忘记,但不算趣事。最有趣的事,忆来忆去,我以为莫过于一年多后,看机关大院杀猪。
我们住县人委大院。解放前,是大地主庄园。地处坡上,占地好几百亩。白墙青瓦,天井拱门,小桥池塘,分左、中、右三个大院,房屋上千间。
县几大机关家属集中住在左大院。
我原来住河边县委家属院。70年夏天一场百年不遇大水,冲毁了包括县委、县武装部等机关家属院。随后,统一被安排住进人委。
人委伙食团在右大院,后面小土包是机关养猪场,比较平坦。那天上午,杀两头肥猪。头天消息传遍左大院。
第二天中饭后,麻子打呵欠一一齐动圆(员)。左大院没工作的大人、放寒假的小孩,陆陆续续云集猪场,形容围得水泄不通,一点不夸张。
杀猪匠仅带一名助手。人委炊事员、通信员等大人在现场当帮手。周围放了警戒,防备看热闹的人,尤其我们小孩靠近出状况。
物以类聚。我们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天棒聚在一角,身边二三十个男孩女孩,比我们岁数小得多。
担任警戒的大人不多,临时指定一些半大小孩帮助维持秩序。我是其中一员。与别的孩子不同,我们握了一个木棒,听从手持细长钢钎的大人发号施令。
钢钎亦属武斗初期产物。
担任我们这边警戒的大人是看大门的秦拜拜。
拜,四川土话,跛、瘸的同义词,意为腿脚残疾走路颠簸。
秦拜拜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身体瘦长,一张小号马脸,嘴唇微露两颗黄黑门牙。平时脸总带笑容,给人一种滑稽感觉。
此时他俨然似一名神气十足的士兵,头戴藤帽,平端钢纤,两腿火钳夹紧,异常严肃。
第一头肥猪杀得顺利。
第二头则费了周折。那头猪至少三四百斤,似乎有灵性,拉出圈闻到血腥味,嚎叫拼命反抗。六七个大人没按住,连捆绳也挣断挣掉了,到处乱窜。
窜到那儿,看稀奇的人纷纷后退,大声吼吓,更多大人围追堵截。开始,猪逢吼还转道,几经折腾,几个回合,再次挣脱后,窜速更快。一下把堵截众人甩后十来米,终于疯狂地向我们这边冲来。
人猪大战,乱作一团,憨态百出,我们忍俊不止,正笑得全身投入。猪径直奔来。我们这边属弱势群体,尖叫哭喊顿时大乱,秦拜拜脸变形,“咣铛”一一钢钎掉地。我转身回跑,与七八个小伙伴撞在一齐跌倒。
“娃儿——快跑!娃儿——快跑!”
这时,却听到秦拜拜从来没有的尖声大叫。
爬起回看。秦拜拜早拾起钢纤,屁股一厥一翘,挡在了猪前面,并不断用钢纤捅近在咫只的猪头,喘着粗气节奏分明地怒喊:
”杀!杀!杀……”
钢纤却次次捅空,但暂时令猪止步不前。
后面人追上来,拽住猪尾巴,两三双手套捆猪蹄。猪仿佛突然惊醒,肥臀猛甩,后蹄频弹,飙出一泡屎,再次掀翻想得手的人,毫不犹豫,奋力前冲。秦拜拜见势不妙,丟了钢纤,猛转身想逃…
可邻的拜拜呀,还没来及起步,便被撞飞丈多远,猪硬生生从他背部射过,发出撕心裂肺惨叫……一颗兔牙当场嗑掉。后来补牙,另一颗牙不得不拔掉。安两颗假牙,秦拜拜面容反而比以前好看些许。
秦拜拜的勇敢,赢得宝贵时间,追猪叔叔全部赶到。一个五大三粗的叔叔不顾一切,率先扑向猪,后面叔叔蜂拥而至……
后面还有一个小插曲。
猪圈后面围墙高两米多,顶约尺宽,防盗防人翻越,凝满竖立起的玻璃渣。内外墙根均为长溜杂草丛生的狭窄平地。玻璃渣怎挡得住我们这些鬼灵精怪的调皮孩。
不知何时,我们前面的大孩子开垦好几处,留下中间一溜玻璃渣,碎平墙边沿两边,垫盖上纸壳。内搭木板,外并几根酒瓶粗树棍,爬上去,撑住对应纸壳,一个侧跃掠墙外,或掠墙内,来如风,去无影。
两边落脚墙根,还厚厚加铺垫了一些杂草,即使摔倒也不会伤筋动骨。平时木扳、树桩隐藏杂草里。
这种“翻墙术”我们玩得烂熟,还经常打擂。
当然,木板、并排树棍要略偏草堆,双手撑纸壳侧身纵跃须一气呵成,不能丝毫犹豫。摸索这些,吃螃蟹的先前那些大哥们有过血的教训,只是守口如瓶,瞒着大人们罢了。
看完杀猪,我们故技重演,又去翻墙玩耍。轮到岁数与我差不多的小飞翻墙,他突然失手,骑坐墙上。屁股被中间玻璃锥痛,哇哇大哭。他不敢动,我们束手无策,只好齐声呼救。
又是那位五大三粗的叔叔听见呼救声,提把梯子飞奔而来,把小飞向上直接提拔出来。天气偏冷,小飞穿着棉裤。饶是这样,几枚锋利的玻璃尖洞穿棉裤,仍让他屁股数处冒血,被紧急抱到医院……
正因为有这个小插曲,当年家乡机关大院那次杀猪,才令我在外地工作时常想起,讲给朋友听,引来无数笑声。
赤橙黄绿青篮紫。
昔日青涩往事,多姿多态,每一朵浪花都散发出独特芬芳。所经所历,铭记的,忘却的,都是一种缘分、一种福分,牵动着我们这类老游子倍思故乡,倍念亲人,倍想发小……
想您及们,我那亲亲的故乡……
作者简介:
勇夫归愚:笔名。在省以上刋物、网络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等文学作品数百篇,多篇获奖,出有小说集。
九洲芳文•乡情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