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这片山水（之五）

     

          一一苦竹河古渡·古寨

      从桑植县城开车，只四十分钟时间就到苦竹河古渡码头了。

      古渡被由北而来的澧水和由西而来的峰峦溪两水相夹，连接古寨，背靠大山，是一个依山环水的水埠码头。从古代一直到共和国建立后的六七十年代，由于交通落后，桑植地方与外界交往的主要交通就是水路；人员往来，货物进出，几乎全靠眼前这流动的澧水；特别是桑植境内丰富的木材、桐油、皮货等物资，则完全凭澧水航运输出境，至石门、澧县、津市等一带销售，再将食盐、煤油、棉花、布匹等生活物资用船上溯载运回县境。

      于是，从唐宋以来，在这澧水上下，便出现凭水而生的＂排客＂、＂船佬＂。那个时候，永定境内的鱼潭还没有修筑电站大坝，从眼前经过苦竹河古渡的澧水上下河道的水并没有满溢起来，故其上下皆有险滩。其上有见河滩、青龙滩、利郎子滩等，滩水稍平缓。其下因茅岩山峻，峡谷甚长，则滩多难数，而最有名的险滩当数爆漤滩。当地谚云：＂爆漤滩，最凶险，茅岩就是生死关，十船过滩九船翻，十排漂滩九排乱，排客船佬要过滩，先到苦竹玩三天，淘尽荷包先做仙，茅岩做鬼才不冤！＂

      因此，千年以来，过往苦竹古渡口的船佬、排客、商人、士子在过爆漤滩前，都要在苦竹渡口停下来休整，有的竟然会呆上几天！故在这个古渡口河岸上，就自然形成了村寨集镇，成为十分繁华的水埠商地，这就是苦竹寨。于是这里就有了张姓的铁匠铺，就有了覃姓的卖肉铺，就有了红楼妓院，就有了傩戏高台，就有了连片的木屋吊脚楼，就有了青苍的封火墙和幽长的青石板街，就有了应运而生的众生。他们或抡铁锤炼器，或手挥杀猪刀砍肉，或招摇红袖媚揽生意，或拖长腔舞水袖在锣鼓声中在这山峡的世界里咿咿呀呀地演唱，或在楼上掠衣，亦或在青石板街路上溜达闲话⋯⋯

      苦竹古寨及古渡口和新建的旅游航运码头被从西流入澧水的峰峦溪一水相隔，并被一石砌大桥南北连接。现在正值旅游淡季，处在南边新建的码头游人不多，偶尔有一拔从游览九天洞峰峦溪后再来看苦竹河茅岩大峡谷的人到了，乘一观光航运楼船，訇訇然向渡口的下游驶去，一会儿就消失在你的视线里，唯有渐渐恢复平静的一方水域。那远去的游轮再也不会经历昔日倾覆的风险了，从苦竹渡口至茅岩终点，虽然两岸仍是峻峰连绵，却是平水十里，不再有类似暴漤滩的恶水，唯剩足饱游人眼福的美景画廊！

      我呆在闲静的古渡口旧址，水面上只有两三条古寨居民的系缆于古柳树身的小舟。偶尔一两只小水鸟落于小舟舟头，蹦跳几下，见有人来，又扑棱棱飞入岸柳之中不见其影。那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他是带着两三岁的孙子闲步。老人牵着孙子与我闲话，我们一起慢慢闲走古寨小街。

      古寨在败落，老人伤感的话和古寨屋舍的朽烂及屋瓦墙垣的残破荒凉证明着这一切。当陆上公路从桑植通向张家界永顺龙山湖北等地，特别是高速高铁在桑植境内贯通，澧水上的交通渐渐衰落，苦竹古寨慢慢被人们遗忘了。现在，由于对古寨的旅游开发还没有启动，而年轻一代的古寨人多外出创业打工，很多民宅木屋吊脚楼已无人居住，所以，人行于古街，再也见不到往日的繁华景象了！

      任何事物的发展繁荣都与时代的需要紧密相连！苦竹河古渡已不具备昔日便捷社会经济的地利了，故衰落成了必然！

      走在青石板街上，回望古渡口，我叹惋这里曾有的文明与繁华。有些东西是需要铭记和保护的一一

      比如，曾经为了共和国的开创抛头颅洒热血的红军的足迹，普通古寨村妇为深得人心的军队而门口挂盏灯；

      比如，山寨儿郎虽然生活艰辛，却仍然执着于美好坚贞的爱情而深情唱出：＂姐儿门前一条坡，人家走少我走多，铁钉的草鞋走烂了，不为情姐为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