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 QQ 号还好吗?当年,一听到“嘀嘀嘀嘀嘀嘀” 消息提示音,就赶紧看看右下角是谁的头像在晃动。上周,QQ 发布公告,宣布网页版会在 19 年 1 月 1 日停止服务。
差不多同一时间,日本运营商 Tokyo Telemessage 也宣布了一条停止服务的消息。这条消息的主角比 QQ “原始”得多:
Tokyo Telemessage 将在明年九月结束寻呼机服务。从 1968 年到 2019 年,日本运行了半个世纪的寻呼机业务全面停止。
寻呼机“古老”到 Z 世代的小朋友(1990 年代中叶至 2010 年前出生)可能完全不知道它是啥玩意。但对于 70 后、80 后来说,寻呼机是永远忘不掉的回忆。在人们对固定电话充满新鲜感的日子里,想要快速地联系一个人只能靠寻呼机。
寻呼机又叫传呼机,最初的英文名是 Beeper,所以很多人赶那个年代的时髦,用英文字母+中文的方式叫它 BP 机。
BP 机只有三个火柴盒那么大,靠无线电进行通信,能接收信息并显示数字或文字。换句话说,BP 机就是 90 年代的随身短信提醒电子产品。你不能用它回复任何消息,但它能让你知道,此刻有人找你。这款老物件通常有一个长条型屏幕和几个简单的按键。收到信息后,BP 机会发出“哔哔”的响声。
这就要说到寻呼机另一个“有声音”的名字——BB 机。这个名字还有另一种解释,当时人们的英语字母发音不标准,BP 机传着传着就成了 BB 机。
QQ 消息提示音其实来自寻呼机:
系统发布前的最后一个声音就是要找一种提示的声音,技术团队为了‘什么声音听上去很熟悉’这个问题而讨论了很久。有人说用敲门的声音,有人说用吹口哨的声音。最后马化腾认定‘大家最熟悉的声音是寻呼机的呼叫声’,于是他用自己的寻呼机录下声音,这成为最经典的‘腾讯音’。
最初的寻呼机只能发出声音,机主要打电话给寻呼台说出自己的寻呼机号码和密码才能知道对方的电话号码或听到留言。这代寻呼机很快就被数字机代替。
1986 年,寻呼机霸主摩托罗拉公司推出数字寻呼机 Bravo 。数字机在顶端有个长方形液晶屏幕,可以显示一行数字。买一台数字机会获得一张密码纸。机主收到几个数字后,便会打开密码纸,像谍战片主角一样开始解代码。有些人怕把密码纸弄丢了,就把它贴在了机子上。
数字寻呼机的使用场景是这样的:
如果你想找朋友 A ,你需要在固定电话上打寻呼台号码(国内寻呼台号码有 198/199、126/127、128/129);电话接通后,你要告诉接线员,朋友 A 的传呼机机号、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号码或留给朋友 A 的数字代码。话务员会把上面的信息输到电脑里。信号发射机在电脑的控制下把信息发送到朋友 A 的传呼机上。这时,朋友 A 会听到“哔哔—哔哔”的声音,他/她打开传呼机显示开关,屏幕上出现了一串数字。
于是,朋友 A 就可以在附近找电话给你回电了。
英文数字代码
慢慢地,人们弄出了一套非官方传呼机数字代码,包括 520、530、5201314、587129955……这套代码不知道撮合了多少对有情人。
范晓萱还写了首《数字恋爱》来唱那个时候年轻人的爱情:
3155530 都是都是我想你
520 是我爱你 000 是要 kissing
我想现在正流行数字恋爱
忙碌生活仍要对彼此表白
想你爱你是那么简简单单……
当然偶尔也会对你不高兴
谁说一定要那么甜蜜……
7788250 都是都是在骂你
570 是我气你
BP 机刚流行的那几年,买台呼机是件大事,不仅要托人,而且还要交“巨额”入网费。一套下来至少得 2 千多块。想当年,穿一件白 T 恤,配一条牛仔裤,腰上别个 MOTO 黑砖,你就是整条街最靓的仔,别人都会忍不住多瞄你几眼。有的人囊中羞涩,就买个 BP 机样式的电子表挂在腰上。
“有事您呼我”这句话成了低调奢华的自我宣传语。更时髦的人会说:“有事 call/拷 我”。因此在南方某些沿海城市,传呼机又叫 call 机/拷机。
在电影《甜蜜蜜》中,刚到香港的黎明看到张曼玉有一部呼机,一脸羡慕,连连夸赞“你真厉害,你真厉害!”
黎明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初见 BP 机。腰间能发出“哔哔”声说明这个人很重要,他需要被随时呼到。有的人为了保护 BP 机,还买了专用皮套,为了减少日照和摩擦给 BP 机带来的伤害。每天晚上回到家,机主小心翼翼地把 BP 机从皮套里取出来,用小毛巾轻轻擦机身。
有的中学生“偷”父母的呼机,悄悄带到学校,下课别在腰间,生怕同学看不到,敞开衣服在楼道跑来跑去。风吹过,衣角飘起,这位偷父母东西的同学感觉自己在演偶像剧。电视剧结局总是美好的,而现实往往差那么一点点。一旦被老师发现带呼机来学校,叫家长是第一步,家长回家提起扫帚就往上打是第二步。
没过多长时间,数字寻呼机就迎来了下一代。1991 年,国内通信电子企业浪潮与摩托罗拉合作,出了能显示汉字的寻呼机。显示屏上下两排,每排可以显示 8 个汉字。摩托罗拉的广告语“摩托罗拉寻呼机,随时随地传信息”成为一句流行语。
人们不仅能直接在寻呼机上看到别人留给自己的消息,还能看股票、天气预报。后来,就像美拍手机那样,有公司出了股票寻呼机。摩托罗拉改变传呼机一直以来的黑色,出了很多流行色 BP 机;时尚人士腰间又多了一份骚气。
那个时候的电子产品鄙视链就此形成:汉显鄙视数显,摩托罗拉汉显彩色寻呼机站在了鄙视链的最顶端。
《我爱我家》无线寻踪一集中,招女孩喜欢的贾志新交了新朋友溜达(Linda) 小姐。她找贾志新帮忙,把一台汉显摩托罗拉倒卖出去,自己只要 3 千块,剩下的全归贾志新。回到家,贾志新一边向家人展示大汉显,一边嘚瑟。
和平女士逗贾志新玩,用家里的固定电话呼了他。这一呼引来了警察。原来,溜达小姐的呼机是偷来的。
大哥大和传呼机基本是同时期出现的。当时,大哥大贵得离谱,而且呼入呼出都需要出钱。“腰别 BP 机(汉显),手拿大哥大”是真有钱的标志。
摩托罗拉汉显发布两年后,国内寻呼市场全面开放,传呼费用渐渐降了下来。最初,入网费 100 块,数字机一年 150,汉字机一年 600;后来,入网费降到 50,30,直到不需要交入网费,每年只需要交一百多块的服务费。2 块钱的股票订阅费、天气预报订阅费后面变成了打包赠送。城市里的寻常百姓腰间也可以挂上 BP 机了。
1998 年,国内寻呼机用户突破 6546 万,成为世界上机主最多的国家。在深圳,平均每 3 个人就有一台寻呼机。
那个时候,一部分 70 后要上大学了,BP 机成了开学装备之一。大学宿舍有一条“潜规则”:要和有 BP 机的同学搞好关系。
走在一、二线城市大街上,“哔哔哔”声一响起,几个人同时低头看向腰间,“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也不是我的”……“是爸爸,不是女朋友”。
虽然寻呼机能直接显示汉字了,但是通过呼机用数字传情还是那个年代最罗曼蒂克的事情。男生女生一见钟情,留下呼机号,一段情就开始了。小情侣不愿让话务员知道两人的秘密,又嫌弃 520 太直白,会提前约定好只有彼此才会懂的数字代码。
有的单身汪眼红情侣们呼机响个不停,就会自己呼自己,装作我也有人找的样子。
传呼机时代也有那个时代独特的焦虑。当收到朋友家人,尤其是恋人的呼叫信息后,你跑着来到公用电话亭,发现前面排着长队。你能不焦虑吗?
随着 BP 机的火爆,寻呼接线员成了热门职业,一个月工资至少 1 千块,上班还会发一套 500 块钱的名牌套装。但是,竞争特别惨烈,想获得这份工作必须经过普通话测试、五笔输入法打字速度测试,还要在面试官面前读一篇指定文章。广州地区还需要通过粤语测试。
这还只是初试,复试还会考语言组织能力,临场应变能力、当地地理基础知识……在 90 年代,成为一名寻呼小姐是很多女性梦寐以求的事情,也是一名女性有能力的证明。
这份工作绝对不容易。上海高峰期寻呼员一天接 1000 多个电话,录入1000 多条信息,而且一刻也不能松懈,丝毫不能马虎。一天工作结束,话务员浑身酸痛;久而久之,很多人得了职业病(近视、咽喉炎、颈椎病),干着干着就干别的去了。寻呼机接线员可以算是第一批争着进入,“落下一身病”一起离开的职业。
同时,很多老板靠着寻呼机赚了人生第一桶金。从组装到卖货,每个环节都能赚钱。在电影《乘风破浪》里,正太在入狱前,给还未出生的儿子阿浪留下一笔“巨款”。阿浪长大后,打开父亲留给自己的箱子,发现全是 BP 机。
正太以为囤 BP 机就等于囤钱,他没有想到 BP 机几乎算是所有电子产品里最短命的一个。寻呼机很快就被手机取代,消失在人们视线中,成为一种集体记忆。“先生/小姐您好,您呼的是……”寻呼小姐甜美的声音渐渐消失。
2005 年 8 月,全国寻呼机用户只剩 222 万。2007 年 3 月 22 日,国内最大的 BP 机运营商中国联通正式停止北京、天津、河北、山西等 30 个省/直辖市/自治区无线寻呼业务。
现在人们抱怨智能手机带来的负面作用,那个时候人们也用类似的话抱怨寻呼机带来的不好影响。不管技术怎么发展,掌舵的还是人。手机取代传呼机,智能手机取代按键手机,5G 取代 4G,时间总是毫不留情、轻而易举地就把某项技术、某个物件变成历史。
其实,寻呼机并没有完全退出人类历史舞台。由于寻呼机体积小、耗电少、发送信号的距离比对讲机远得多,国外很多医院、消防队、邮政人员仍然在使用寻呼机。发生自然灾害后,手机网络一般都会陷入瘫痪,但寻呼机还能正常使用。
也有人利用已经过时的寻呼机干坏事。在电影《毒战》里,古天乐饰演的毒贩利用寻呼机代码传消息。
传呼机、大哥大、手机、QQ、微信都可以传递消息,但交心的事情还得人来做。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打寻呼台时的紧张,第一次收到寻呼消息时的兴奋与激动,甚至第一次用传呼机和别人吵架时的气愤。
那些曾经风靡一时,现在被淘汰的产品默默地注视着人类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