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汉水

有一条江河，它永远在那里，像母亲一样安静地守望着一个叫郧阳的小城。它就是长江的支流，汉水流域，也是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必经之路。

少女时代的我，是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总是渴望奔向诗和远方，做着万水千山走遍的梦。我喜欢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汉水边上，遥想着远方的世界，追问着连大哲学家都无法搞清楚的问题——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从哪里来？我要向哪里去的形而上的问题。我那么固执，那么迫切的寻找人生的真理。天真的我，以为外面的世界有我想要的答案，我渴望去流浪，流浪远方。那时候三毛的的《橄榄树》是我内心深处的写照，以至于我把那首歌写在心灵中，背在灵魂上。所以，某种意义上说，汉水是我年少逐梦的基点，也是见证者。

于是，大学毕业，我就离开了这个小城，在南方工作，虽然，我母亲和父亲诸多的不舍和难过。尤其是父亲，我违背了父亲的期望——他希望我成为教师，因为我们世代书香门第。而我留给父亲的是深深的伤心和担忧。年轻固执的我尚不能体会“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话的含义，又哪里听得进父亲的话？他多么希望我留在他身边，让我免受漂泊之苦啊！而我心里只有远方，完全不顾父母的感受。那个时候的我，就像一头驴子一样固执，冥顽不化。面对我的倔强，深深懂我的父亲没有强行挽留我，只好随我。蓦然回首，我想，做我的父母是辛苦的，因为我有那么问题，偏偏又是怎么也问不出答案的问题。父亲知道我的问题，他回答不了，虽然是父女，但我们更是朋友。

在南方工作的那几年，工作之际，南方城市几乎都有我的足迹：苏州、上海、宁波、杭州……而湖南、山西、陕西也有涉足。一个小女孩，却整天马不停蹄地奔走在路上。直到有一天，我忽然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因为，我发现，无论走多少路，若是心无所寄托，灵魂无处安放，在哪里都是流放与孤独。远方没有我要找的梦和人生的答案。

就在这个时候，父亲再次希望我回到小城，留在他身边，成为一名教师，有一份安稳的工作，过稳定的生活。他，我的父亲兼我的朋友，始终不希望我像天上的风筝般虚无缥缈的飘来飘去，他更不希望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颠沛流离。面对父亲日渐增多的白发和期盼的眼神，我从远方归来，就像一只飞倦的鸟儿，归巢回家了。回到了父母的怀抱，也回到了汉水的怀抱。机缘巧合，我的确成为了老师，开始了崭新的人生，结束了我那可笑的追梦，而父亲多年的一颗心也总算放下。

几年过去了，我也转眼从天真固执的少女变成了孩子的母亲，别人的妻子。而那曾经困扰我多年的问题也在时间的流转中有了清晰的答案——每好的人生就在当下的每时每刻，外面没有答案，心菜是所有问题的答案。我蜕变了，那曾经的汉水也变了。哲学家说，世间没有两条相同的河流。没错，因为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原来浅浅蜿蜒流淌的汉江河，变成了一片烟波浩渺的海洋。碧绿的湖水与连绵起伏的群山交相辉映，将郧阳这座静谧的小城紧紧地拥抱在怀中，赋予了小城新的灵气与智慧。

但，无论如何变迁，汉水母亲依然像过去一样静静地，静静地等待孩子的成长。“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如今，在我心中，没有哪座城市能与郧阳相提并论，虽然它籍籍无名，但那有又什么关系呢？就像你若真爱一个人，你爱的是她的灵魂，而不是其他，不是吗？千帆过尽，无论我经历了什么，也始终只有你在我身边，默默地陪伴我，陪我长大成熟。

闲暇中，依然会来到汉水河畔，在沙滩上，在细浪中，在江风中沉思。那些少年的追问也在时光的洗礼中变成了微笑，虽然它尚在起步的路上。汉水依然安静地昼夜如斯夫流逝。在缓缓地流淌中，带着我的未来、我永恒的心。（2019年8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