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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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午休，突然听到了公鸡的啼鸣。开始我以为是我的幻觉，可仔细一听，这一声声由远及近，忽高忽低的声音清晰而真实。城市中生活的我好久没有听到这亲切的叫声了。这是从哪里发出的呢？一只公鸡的声音为何有这般力量，居然能盖过轰隆隆的车声形成的混响，它如何穿过钢筋混凝土形成的高墙壁垒、栋栋高楼击中我的耳膜，引起我的注意？

      寻声找去，鸡是小区饭店的关在笼子里的。五只母鸡，一只公鸡。笼子很小，公鸡鸣叫时只能将就着挺起胸脯，脖子不能洒脱地有由曲到伸，气流不能畅快地流出，发出的声音有点沉闷和沙哑。尽管这样它还是一声又一声连续不断。公鸡拼尽全力发出的声音弥漫在空中，不久，马路对面笼子里传来了另一只公鸡的呼应声，两个声音一个粗犷而略带沙哑，一个尖细而洪亮，此起彼伏，连续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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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在城市，这样撕心裂肺的啼鸣，一下子把我带到童年，带到了乡村。记忆中，我的家乡每家每户都会养鸡的，只有贵客临门或者重要的日子，才舍得宰杀。经济困难时期，鸡蛋成了换取生活用品的重要物质。邻居家，生活捉襟见肘，要开学了，孩子吵着要买本子，可家里一分钱也拿不出。大人只好让他拿10个鸡蛋去卖，拿卖掉的钱再去买本子。记得那时鸡蛋5分钱一个，10个鸡蛋才卖5毛钱。孩子来回跑了十里路赶集，好不容易才卖掉鸡蛋换回几个本子。

      春天里，万物生情，鸡也不例外，母鸡要抱窝了，就像醉酒一样卧地不起。妈妈把平日攒的鸡蛋拿出来，又去别人家里换了一些回来，点个煤油灯，一枚一枚在灯前照，把有絮状物的，据说能孵出小鸡的放一边，不能的放另一边。然后准备一个箩筐，放上稻草，压个深窝，把能孵出小鸡的蛋放进去。再把那个沉醉不醒，只会咕咕叫的母鸡抱到窝里，从此，这只母鸡除了吃喝拉撒，一分钟也不离开它的窝。期间，妈妈检查那些鸡蛋，把那些外形颜色异常的鸡蛋再放在灯下照一遍，没问题放进去，有问题拿出来。拿出来的叫旺蛋，妈妈说，小鸡在孵化的过程中，受到了不当的温度，湿度或其他因素的影响，导致小鸡胎死腹中。这样的蛋，小孩是不能吃的，据说吃了以后就不识数了，记性也会很差。

        为了让鸡蛋均匀受热，期间妈妈中途还把鸡蛋翻了几遍，把上面的放底下，下面的翻上来。经过三七二十一天，终于可以听见小鸡啄蛋壳的声音了，接着看见蛋壳被啄破，一个个湿漉漉，毛茸茸的小家伙们从壳里爬出来躲在母鸡的翅膀下。从此唧唧复唧唧，小鸡们一刻不停地叫着。鸡妈妈可忙了，哪里有小鸡叫便跑向哪里，一窝鸡二三十个小鸡，家里整天听到母鸡咕咕噜噜和小鸡叽叽喳喳的声音。这些小鸡鹅黄色居多，还有黑色和麻色的。妈妈说，那几只纯黑色的小鸡就是村东头王姨家的鸡种。这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跟人家换鸡蛋，为的是获得物种的多样性和优良性。妈妈说，黑鸡好 ，可以做药引子，黑鸡炖天麻可以治头晕症。另外黑鸡下的蛋营养也特别丰富。我数了数，这窝鸡里共有五只黑鸡，但愿是五只小母鸡，这样我就有好多鸡蛋吃了。

        每天妈妈都会在一个大盆里撒上细米和青菜，把小鸡放在里面喂食。我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小鸡吃食。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眼睛就像小黑豆，看东西的时候喜欢歪着头，似乎可以看的清楚些。大约一周后，妈妈在给小鸡喂食时准备了一把剪子，我很奇怪，这到底要干什么。只见妈妈捉住小鸡，以最快的速度剪去了它的后爪，血流出来了，小鸡拼命叫，母鸡不知所措，陪着咕噜咕噜叫个不停。我问妈妈为什么这么做，妈妈说，留记号啊。每家每户的小鸡到时候混在一起怎么分辨呢？我生气了，就为了这个，剪去了那么多小鸡的后爪子，太残忍了吧。妈妈安慰我，不要紧，我剪的少，小鸡的伤口很快就好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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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鸡每天早早地带着它的孩子们出门，天快黑的时候再带回来，丝毫不要人操心，妈妈每天回来点个数而已。小鸡吃的饱饱的，我很好奇它们去了哪里吃了什么，有几次还跟踪了，发现鸡妈妈真是聪明，他把鸡带到棉花地里，那里安静，没有别的动物干扰，小鸡门在哪里撒欢，有时候有点肆无忌惮，只要母鸡发出咕噜咕噜的指令，它们就会乖乖地跑回来。那里草很多，还有蚂蚱等虫子。

        也会发生意外，曾连续两天各失踪一只小鸡，我和妈妈可难过了。妈妈说，可能那里青棵大，有黄鼠狼出没。后来妈妈把小鸡们往另外一个花生地里赶，这种丢失小鸡的情况再没发生过了。一般一窝30个小鸡能有20个长成，算是很好的。我家的那只老抱鸡每年抱窝早，会带鸡，鸡的成活率高，对我家的贡献很大。记得每年端午节前，我爸爸都会担着二三十只小生鸡到合肥出售。因为上市的鸡少，物以稀为贵。我家的鸡一到便被抢购一空。那个困难的年代，这些鸡可帮了家里的大忙了，我们几个孩子的学费，学习用品基本上靠这些。

        夏秋季节，田野里，谷场里全是鸡。每家每户都留一只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昂首阔步，耀武扬威的大公鸡做种，一来繁殖后代，二来保护母鸡。为争夺交配权，斗得头破血流，仓皇逃窜的场景时常出现。

        每天早上，四点多种，只要一家的鸡打鸣报晓，村里，家家户户的鸡都不甘居后。三遍过后，天放大亮，人们打开门，把这些关了一晚上迫不及待要自由的鸡放出去，公鸡便高高兴兴带着它的妻儿们朝着预定的方向觅食去了。傍晚时分，公鸡又负责任地把它们领回家。鸡栖于厅，鸡栖于莳。

        现在，妈妈早已不养鸡了，我们也早就搬离农村，来到了城市。每天看到的是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偶尔也会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一辆辆私家车拥挤地停放在路上，挡住了人们出行的路。各种声音混杂一起形成巨大的混响，高低音辨不清，道不明。妈妈常说她整日昏沉。说城里不如农村自在。

        午后，这样连绵不绝的鸡鸣勾起了我对小时候生活的记忆，勾起我对美好乡村生活的怀恋。城市化是未来中国的发展趋势，谁也不能因为噪音，拥挤，污染就把它贬得一无是处。我何尝没有妈妈的感慨：农村生活自在。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一幕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鸡犬相闻，祥和安乐是多少人心中的世外桃源的景象。那只笼子里待宰的公鸡拼命地鸣叫，它最终改变不了被宰食的命运，但是相信死的瞬间它的眼前定会出现青山绿水的幻影，定会有带着母鸡们昂首阔步，在广阔的田野里觅食的自由和洒脱。虽被分成多块，经人咀嚼，变成残渣，但它的那一声声啼鸣在午后震撼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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