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母亲(二)

作者:奔跑的五花肉

两个人跟着大姨和大姨父一起过。约摸过了大半年,大姨父耐不住了,家里养两个闲人,老是在家吃喝。于是第一个中枪的就是母亲,大姨父开始在周边给母亲物色各种合适的试合婚配的男孩子,找了几家没没相中,最后相中了我爸。

母亲回忆起当时的情节,就想笑。她说你爸当时在地里干活,跑到地里跟你老爸一说,对方是个很美的四川姑娘,肌肤雪白,一头乌发。你老爸听了立马放下地里的锄头,去隔壁王大哥家借了一件白衬衫穿在身上,跟着媒人就来了。由于你爸个子小,穿件衬衫在身上,显得人就像缩在里面一样的,而且皮肤也不怎么白,穿件白衬衫,当时总感觉哪里不搭调的。“第一眼见你爸,觉得你爸很黑,但是人长得还蛮秀气的。你爸第一眼见我,紧张得一句话都没讲,都是媒人在旁边介绍。不知怎么的就看上眼了,然后第二天就说把亲事给定了。就这样稀里糊涂嫁给了你老爸。”母亲这样说。

   88那年,母亲嫁给了我爸,嫁过来的时候嫁妆不多。一个黄色的皮箱,两个大衣柜,一张电视桌,还有几条崭新的被子。嫁过来时,跟奶奶她们是住在一起的。一个屋檐下挤了满满人,一大家子总共8个人。奶奶生了5个儿子,中间因为高烧走掉了一个三叔,就剩老爸和三个叔叔。其次大叔早已在一年前把大婶婶娶回家了。因为人多,往往矛盾也多。母亲是那种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的人,再加上语言不怎么通,所以受了委屈也不会说出来的那种。直到后来大婶婶她们搬出去,家里才算稍微有点空间腾出来。88那年,大婶婶生下我们李家的老大,我堂姐,是个女孩。爷爷一听是女孩,便不怎么高兴,就去看了一眼,也没去抱一下。在我们老李家是有点重男轻女的,认为女孩子终归是要嫁出去的。只有儿子留在家里,所以只有男孩子才是靠得住的。因为在中国人传统的观念里认为养儿能防老,自然儿子成了他们唯一的依靠,所以对女儿是不太重视的。

   直到89年,第二个孩子(也就是我哥)的出生,才打破了这久违的宁静。 是个男孩,我母亲第一胎就生了个男孩子,好本事。第一胎就生了个男娃,家里自然高兴得不得了。那时母亲也特别高兴,好像是来到这家里感觉到唯一荣耀的一次。但是由于是第一胎,母亲那时候比较瘦,奶水严重不足,所以老哥很多时候都是喝奶粉长大的。以至于后来老哥学习成绩不如我,老爸总说是因为没喝母乳才不聪明的。

  91年生二胎。那时候政策开始严抓起来。母亲那时已经怀了我在肚子里,已经有四五个月了,打掉了可惜了,于是每天在心惊胆战的躲避,直到92年正月把我生下来,才歇了一口气。可能是由于二胎政策抓得严,母亲每天提心吊胆的,以至于后来我从小到大胆子特别小,见了陌生人特别害怕。生下来便是满头的黄毛,所以小时候一直被村里人叫“黄毛淑”。

   95年,我3岁,哥哥6岁。爸妈由于要工作赚钱,家里没人带我,所以我和我哥一起被送进了学前班。由于年龄太小,我理解不了,胆子又比较小,上了几天学前班便哭着跟母亲说,我不去了。因为除了哥哥都是陌生的面孔,关键还跟哥哥分到不同的班级,只能下课才能见到哥哥,甚是让我捉急和不安。老师在课堂上讲课,只要稍微一大声,我就紧张得不行,不停地将两只手放在大腿上,搓来搓去的。于是母亲便每天让老爸送我去幼儿园。每每刚进幼儿园门口,老爸开始转身,我便跟着老爸屁股后面出来了。老爸总是安慰我说学校里面有很多小伙伴陪我玩,老师还有糖发,但是我就是不乐意。因为我害怕陌生人,更害怕老师很大的嗓音跟严厉的表情。

   有一次老爸还是送我去幼儿园,老爸没跟我说去学校,只说带我去一个比较好玩的地方,但是走着走着,发现那是去学校的路,于是我哭着说老爸骗人,不肯去。老爸把我抱起,我努力挣脱,说不去就是不去。老爸实在拗不过我,因为赶着上班,所以只能带着我一起去人家家里干活。那时候老爸是个建筑工人,专门帮人家盖房子或者到处修修补补,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老爸在屋顶干活,我就在屋下面一个人玩过家家,一个人搞点水和点泥巴,然后再用瓦片铲起和好的泥巴,这就是一餐饭,要加点调料的话就在附近扯几根草,然后用瓦片给段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加在泥巴上,这就是菜了。做完早餐做中餐,做完中餐就做晚餐。做着做着一天就过去了。快到7点钟的时候,老爸就收工回家了,我就坐在老爸的自行车后座上,因为怕黑,老爸会一路哼着小曲骑回去。

   95年那年冬天,我坐在火桶里取暖,结果一不留神,整个屁股坐在了下面的火里。当时整个屁股烫的特别厉害,黑了一片。母亲当时正在旁边做鞋,见势,立马奔向我,抱起落在火桶上的我,当时我已哭的不行,因为穿的开裆裤,所以烫的不轻。母亲也跟着哽咽了几下,一直在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把孩子一个人留在火桶上,没注意看着。这些记忆我是全无的,后来听奶奶说才知道的。

 96年快寒假的时候,我从学前班顺利度过了一个学期。去拿成绩单的时候,我还是挺害怕陌生人的,于是叫上了我两个哥哥陪我一起。当老师宣布我是第一名的时候,当时真的有点蒙。一张红红的奖状,和一支很漂亮的自动铅笔,那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漂亮的笔,粉粉的,还一截一截的。拿到奖状后,我们立马奔回家,然后告诉母亲我得了第一名,跟着哥哥们回家途径村子的时候,我遇见人了便打招呼,生怕村子里的人不知道我考了第一。母亲看到奖状很兴奋,“赶紧搞点面糊贴起来,贴哪里比较好呢,贴在祖宗扁旁边?不行,风太大了,待会吹走了,还是贴在卧室吧,这样每天都能看见。”母亲拿着奖状,比我上台领奖的心情还激动。

   98年那年夏天,雨一直下个不停,以至于地里的庄稼全被淹了,眼看庄稼要颗粒无收,于是老爸跟着朋友一起去江苏闯荡了。谁知老爸出去的第二天,洪水就淹到家里来了,那时我和哥哥都在熟睡中,突然被窗户外的喊声给惊醒。村长挨家挨户的喊洪水来了,让大家赶紧往高处搬。于是,母亲立马把我们叫起来,又跑去喊隔间住的奶奶和曾祖母,生怕他们迟疑了。最后整理一些衣服和鞋子和比较重要的一些电器,都往村子里的高处搬。第一趟先把我和哥哥送到村里地势比较高的人家,我和哥哥安全抵达村里高一点的地方时,母亲又奔跑着回去把奶奶和曾祖母接过来和我们一起。睡眼惺忪的我们只觉得那晚好冷也好害怕,感觉所有的大人的神情都是那么慌张。那时洪水来得太快,曾祖母的一只鞋掉在了路上,奶奶都来不及回头去捡,因为水已经漫上来了。后来我们被安排在了村长家里,一个30平方的堂间挤了5户人家。那时没有灶可以煮饭,母亲就用蛇皮袋灌了一袋子泥巴,然后做成一个柱子形状的立体状,将上面部分掏出一个凹槽出来,把泥巴晾干,然后在里面放些柴火就可以点燃了。虽然烟很大,但是终于有饭可以吃了。不过没过几天,这灶便被村长家的猪给拱掉了,还稀巴烂。无奈之下,母亲只好再做一个。我记得当时天是下着小雨的,在灌泥做灶的时候,一个人,一锹一锹的泥往袋子里面灌,灌好之后,用锹又把泥巴拍得紧实,拍紧实之后,又开始抬起来晾干,我就蹲在旁边看着。那时候因为水把地淹了,所以没有菜,很多餐我们都是吃白米饭度过的。 有一次,因为太饿,我和哥哥一口气,吃了4碗饭,结果一下子两个人全病倒了。吃的饭全吐出来不说,还同时发高烧。于是母亲只能求助村长,帮我们借个小船撑出去去找医生挂水。因为一次性只能载三个人,而且哥哥比我严重得多。于是母亲就带着哥哥先去诊所了,让其他人帮忙照看我,最后带了退烧和感冒的药给我。

    98年的9月份,那时我7岁,到了入学的年龄了。但是学校老师不招收我,说我没有学籍证明,需要去村政府弄个准入的学籍证明才能上学。于是我妈和我二婶,两个人撑着船带着我去了离住的地方有好几里路的村支书家里,要求给我们开学籍证明。一路上母亲撑累了就换婶婶撑,婶婶累了就换母亲来。但是显然婶婶是比母亲专业很多,因为婶婶从小就在湖里采采莲蓬之类的,婶婶的父亲就是专门捕鱼这块的,所以从小练就的的技能。相比之下,母亲显得更笨拙一点,偶尔方向掌握不住,婶婶总是在一旁耐心指点。经过两个小时的撑船之行,终于来到书记家。书记可能因为嫌办入学证明的手续太繁琐,一直说上面规定要满8岁才能上学,一直坚持不给办。母亲和婶婶求了老半天,但是书记就是不肯办。说求我也没用,没满8岁就是不能上学。母亲不太善于言谈,婶婶比较能说会道点,一直在跟书记说好话,书记情绪虽然缓和下来但是最终还是没有答应给我办学籍证明。我就这样被延迟了一年才上学。所以后来相对于班里的学生,我一般是比他们大一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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