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天是公元二千一六年六月十日。
沱沱河不仅是一条河流,同时也成昆仑山上一个小镇名。数十年前从父亲那里得知了它。如今父亲已去,所有从他嘴里说出的高原名词,都成为不可言说的爱。生前他唯一想要再看一次的,是那片大大的高原,当年边修路边进去又驻扎十几年的地方,而我相信他同时想看的,还有这条往返了数次的青藏线。今天,我是替他来看的。
不曾想,江未看到,车已挂彩,抱着小西坐在拖车上头叫一个那个大,竟然没看见怎么过的河。如今的当务之急竟不是沱沱河,已变成了把车修好,越快越好!
毫无疑问,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是留了电话,当时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刘,一边讶异于命运伸出的这只援手,一边把电话打过去,请他问早上替我检测车的小师傅,查一下有无油底壳这个配件,如果没有,尽快下单,发货,我不能等到保险公司见到车,定损以后再发货,那样将延涉我的行程至少两天,乘火车进藏的妹妹一行,十二号在拉萨等我。
一连串往来电话,多是刘打过来询问和通报情况。最后大事敲定,配件最快12号上午从西宁发到。我,设法重返四百多公里外的格尔木。
海涛去拖车没回,和围观的小诊所小超市老板们已成熟人,一个来自陕西,一个来自甘肃,在高寒缺氧,缺水,夏天也要烤火,天天被大货车的轰隆隆和滚滚扬尘包围中过了十几载,望着他们平静非凡的脸,我坦然下来。不是么,我的车只不过摔伤了,且不会残废。你愁什么愁!
坦然万分的等五道梁来人拖车。按规定人家只拖车不拖人。好嘛,在海拔一百米生活的我和西公主,突然要在海拔四千六百米的高原上留宿了。去海涛落脚的川渝商务酒店要了一间房,从车上拿了必要的用品。氧气袋不要了随车送走,谁还顾得上缺氧啊!
我那会儿感觉没啥反应,想必太专注了。
”川渝商务酒店“用塑料版间隔而成,一百元一晚,没热水没凉水没卫生间,唯有两张床。隔壁老王打电话,我能听清老王来电人在讲些什么。这样的店,斗胆也敢叫商务酒店,也就是我,有顽固性失眠,也不去查看一下就往里住。但是谁叫它是第一个遇上的住店呢,就是这么任性这么怕麻烦。
夜里大约十一点,五道梁来的拖车拖走了我的大白,说是明天一早车就能送到格尔木。拖车消失在黑夜里,同时拖走了下午发生的所有混乱。
二
店老板当晚便替我找过两个顺路司机,要送我尽快离开,他既明智又热心。司机中一个不愿捎人,另一个嫌我带西公主要价两百块钱,明早四点动身回格尔木。但我太累,同时太蠢,想睡懒觉,想看沱沱河,想多滞留在这片土地上一天,总之,没接受店老板的好意,去做美梦去了。
然而这个夜晚我没能睡着,高反和几个骑行的驴友一起来了。高反不声不响,但足以让你不敢动弹;驴友性格張扬不顾旁人,半夜三点就吵吵嚷嚷着突突而去,我通夜睡不成,忙着吃红景天,止疼片,一边后悔把氧气袋送走,一边骂驴友祖宗八代!
第二天一整天,暗骂自己无知。
沱沱河水不能喝,喝了拉肚子,食用水需送上来拿钱买,装在一个大塑料桶里用勺子舀。生活用水据说打井来解决,但拧开水龙头,不出水。说没热水有点夸张,店前厅里生着大炉子,烤火兼烧开水,灌到茶瓶里发给客人,喝水洗漱,全仗它了。
还好有两张床,可怜的西公主流落沱沱河,不会说话,无法叫苦,没氧可吸,不吃红景天。为此我分她一张床睡,她不吃不喝也不尿更不动,整整一天,钻在被窝里忍受突然降临的莫名痛苦。
下午四点多我开始害怕,深圳朋友芦苇是位七次进出高原的朋友,也养狗,微信里提醒我去弄点葡萄糖水来。此时自己高反亦在微微发寒,但拖起不愿动弹的小西用毛巾包好,喘息着,去陕西人开的诊所找医生,医生正给藏族病人输液,样子凶凶黑脸的病人家属陪着。一见面,医生就奇怪我还没走,我不多解释自己犯的错,直接向他要葡萄糖,要他救小西。
医生听完情况,人医变兽医,认为葡萄糖不如牛奶,让正巧进来的超市老板去拿牛奶,一边找出根粗注射器,说如果狗不张口,就用注射器推,一定要推,小西很可能已经脱水了。
牛奶拿来了,医生用剪刀剪低一个纸杯子,倒进去牛奶,端给小西试试它如何反应。小西抬起钻了一天被窝的头,闻了一下,没有任何扭抳,开始大口喝牛奶。医生说:好了好了!一边收起注射器。我长出一口气,对医生坦白,说自己也挺难受。医生说:你这才是刚开始,第三天才是高反的最高峰呢。我吃一惊:我以为会一天比一天轻呢。
我们开始商量让我离开的办法。
三
医生一看时间,办法有了:有希望赶上沱沱河的火车,五点二十分到站,还剩二十多分钟,上车补票,要走就叫车送你,这火车容易晚点,去试试。
一边惊讶这小小地方有火车停靠,一边同意马上去收拾东西。怀抱小西回到住处,店家一听赶时间也火速帮忙收拾,临出门对店家说:半天房费来不及算,等我回来住宿一起算好了,当时已经认为自己不可能一口气翻过昆仑山了,沱沱将是我重翻昆仑的起点。
这时,绣十字绣的女厨师听说带狗去坐火車,抬起头来,表示此事不成,她带过一次,没成。“真的不行,火车上会查的”。
可我决心去试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