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静默如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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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迷人的沉默 **

1


任何人都有想要倾诉什么东西的时候,但干涸的语言根本不足以清楚表达我们想说的东西。语言像是一把重剑,威力无穷,我们却连举起它都觉得困难。

没有人的日记反映了真实的事实,大部分人写日记都无非是记下一些零碎的时间节点及些许当时的感触而已。我们很难记下庞杂的真实,而只能对它进行贫瘠的转述。** 当我们对各种各样的感受和情境进行描述时,似乎总缺少恰当的措辞,最后只得发现我们能使用的词句是多么贫乏。**

语言的复杂与神秘,怎么能说得清呢?我们用语言来解释语言本来不就已经是个悖论了么?想要清楚地用语言表述一个东西绝非易事,诗人为了写出最真实的句子,无不费尽心思:

李贺为写诗呕心沥血,荷尔德林和尼采成了疯子,海子、戈麦和马雁自杀,尽管事件发生原因多种多样,但与语言直面所带来的冲击使得他们变得更加敏感,这是毫无疑问的,这种绷紧的敏感很容易达到极限。

不过大部分人不会有这样的困境,一般的人在自己专业相关的领域之外用的语言少之又少,甚至从没有绕出过吃喝拉撒的生活。很少有人会为了一个清楚真实的描述而绞尽脑汁,这可能就是空话及套话存在的意义吧。

但若谁有心硬着头皮去思索语言的边界之外为何物,穷尽一下自己的语言能力,那么结果必然是让人惊异但又不得不承认的——There is nothing.

格奥尔格写了这样的诗句:
我于是哀伤地学会了弃绝,
词语破碎处,无物可存在。

由于语言的贫乏,很多时候我们无法向别人说出我们想说的话,在疲于解释之时,我们只能选择沉默,但沉默就意味着什么都没「说」么?

事实上,在沉默的时候,我们已经说出了我们要说的——只是没有听众而已,否则我们自己怎么知道我们想说的东西呢?我们惟有知晓了我们想说什么,才能看出它与别人的不理解之间有着多大的断裂。

换而言之,沉默背后有着更加猛烈的暗潮涌动。

2


我们大可看看维特根斯坦有关私人语言的论证以作参考。

一种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但别人绝不能知道的私人语言是可能的么?

每个人都有心理活动,有着个人感觉,但是我们要想理解这种感觉,就不得不使用公共的语言。好比疼痛,当我们说「我痛」,我们只是说出了一种状态而已,别人永远不能体会这种感觉,而这种状态不仅别人无法理解,对于我们自己也是不确定的。

或许我们可以写日记,沉默着在心中自言自语,但我们绝不可能脱离于语言之外。

我们不可能构造出某种私人语言,除非这是一种连本人都无法理解的语言,但这是矛盾的。

所以,沉默并不是「不说什么」,我们总是已经说出了什么,即使自言自语,大多数时候我们只是找不到恰当的措辞去叙述我们沉默背后的东西而已。

3


我于是哀伤地学会了弃绝:
词语破碎处,无物可存在。

「语言是存在之家」、「语言是:语言。语言说话」,海德格尔这种说法似乎无限拔高了语言的地位,「语言说话而非人说话」,语言竟然凌驾于人之上了,从这样的奇谈怪论我们能看出什么呢?难道我们只是语言的傀儡么?虽然有时看来确实如此,但这种话我们绝对是无法接受的。

那么就想想这样一个极端的心理实验吧,把人关在没有任何它物的房间里,人能坚持多久呢?我想意志再坚定的人也承受不住吧。在没有任何可指称的物的房间里,人很快会模糊自己的存在,丢失自己的存在。

语言确实是在召唤我们,看看每个人在各种各样的社交平台转发的东西,情绪化、立场化的一团团情怀的泡沫,而我们往往只是找一种认同感罢了,我们的内心台词是「我觉得它说的真对!」,「这正是我想说的!」,那么我们不正是跟着语言走么?

** 终其一生,我们只不过在细细咀嚼着已经存在的语言而已,那些毒品式的语言,锋利的作为武器的语言,无害的语言,而真正「能说话」的人又有几个呢?**

「语言说话」并不意味着操纵,语言不是一种宿命,人的可能性始终在他自己手上握着,但我们应该认真地倾听语言,浮华背后的素朴语言。

4


集体语言,无论是鼓舞人心的还是危言耸听的,好像都已经是设计好的最佳词句,人们只需照本宣科即可。

然而相比日常所说的话,集体语言离语言本身更遥远,即便在其中我们为某些事感动不已,振奋不已。

** 但若我们感动的眼泪是由别人的眼泪带来的,我们的激情是从别人的呼喊中产生的,那岂不是一种「刻奇」么?**

在我高三的时候,高中母校曾请过一个人来做高考动员讲话,他通过各种各样的鸡汤套话以及心理暗示,想让我们感动,让我们知道应该为高三而奋斗。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若不想「刻奇」,便只能死守沉默。

但这样的集体语言如果发生在更大的场景中,还有多少人还能保持最低限度的沉默呢?

无论如何,面对集体式的语言,我们需要保持着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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