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从大唐来(三)

哥从大唐来(三)_第1张图片

文/Candy热汗淋漓在


上文说到,乔小镜潇潇洒洒一个转身离开,剩下唐笑一人站在原地琢磨今晚的事。近处城墙的影子暗沉沉地压下来,火光隐现,当是值班的兵士。越琢磨,越琢磨不明白,那个黑衣吊死鬼是谁,死的老汉又是谁,这乔小镜又是何方神圣?

琢磨半天琢磨不出来,咂巴咂巴嘴,不成想迎来风沙一阵,喷得唇舌皆是。呸呸呸地连吐了好几口,“今天可真倒霉啊!”不是书生,他的位置不会暴露,他腹下不会中拳,他裤子不会飞。越是想,越是怨念丛生。可这书生又是有几分可爱在,不然他绝对会依照老头儿传授的“行走江湖,一招鲜”的躲字真绝,早跑得远远。

一想起老头,唐笑停了感慨。思来想去,手无意识地抓了抓,想了起来,这全副家当连着那只鸡可都还在客栈哪。一惊之间,也学书生跺了一脚,谁知力气大了些。竟偏了,人生生地往树枝上猛凑,眼见着得撞着花脸。但见唐笑掌心一翻,拍上主树干,身子借力旋上半周,踩着树干而下。因惦着鸡,又惦记着包袱,看了一眼星色,顺着原路悄没生息地又摸了回去。

客栈前无甚动静,再顺着客栈走了一圈,也无甚动静。星空郎朗,无邪至极,似刚才那幕生生死死全是脑中故事。光屁股的状态总得解决吧,他一翻身,进了院。把门轻拉轻放,进了屋,悉悉索索地从包袱里掏出最后一条裤子,踢了鞋就穿。中途还穿错,磕磕绊绊,屁股一感受到温暖,浑身一抖,顿觉舒坦。人都这样,一舒坦,困劲就上,张开膀子伸个懒腰,手顺顺地朝着草枕头摸去,身子顺势一斜,一躺。几乎同时,呼声震天。

“啊!杀人啦!快来人哪!”一嗓子又一嗓子的惊嚎,重复盘旋在都城上空。几只雀本停在树上梳理,被这声音一惊,四散而去。一只掠过唐笑的客栈,挑了个枝头压压惊。

小儿兼掌柜的正坐在院落里,尖嘴猴腮,手里像模像样攥一把缺了口的茶壶,对嘴灌着。舌尖时不时地划过壶嘴,盘算着是不是把唐笑的早餐钱也榨一些出来。

他也听到外头的一惊一乍,好奇心在肚里百爪上下,听又听不见多少,更是瞧不见。他眨巴几下眼睛,听唐笑屋里酣睡,没那么快时间醒,站起身来,拢一下袖子,朝着惊嚎声寻去。他知道,这是街边鸡蛋二婶的声音,那“杀人哪”的地方估摸着二十步就能寻着。

行不多时,出门十来步,已是围着十来人。“哎,让让让让让,让我看看。”掌柜的挤了进去。鸡蛋二婶蹲在地上抽泣,篮子已不管不顾地扔在一旁。左侧是有些破旧的草席,印了暗红色出来。掌柜的心知,这草席里头的便是那个尸体了。

一头一尾已是有些散,灰白头发看得分明,侧脸,脚下也是布鞋,满是尘土,一眼就是普通百姓打扮。再靠得近些,往正脸上凑。这一瞧,掌柜的咯噔一下:“分明是赵老汉哪!三日之前还一起饮过酒的,怎么今天就惨在这儿了呢?” 心里琢磨,面上可就带了出来点神色。一旁有好事人搭话:“掌柜的,您可是认识此人哪?”掌柜的没留神,先回了个“嗯”,回过神,再转话头就来不及了。

“让开让开,都给差爷我让开!挡什么道儿啊,你破案我破案啊?都给我让开!”就在这时,人群外挤进来一个人,官衣官帽,大手,大脚,敦实身材,大家伙一看都认识,长安捕头任大脸。这人浑身上下什么都大,但最好记的仍是一张大脸。有人损,拿他和城里最出名的莫二娘手下的大饼比过,任大脸能赢,不带含糊。外号就是这么起的,把任大脸给气得,当场摔了茶碗。可小号就那么一路喊了过来,到今日已是第六年。

“嗯?这就是报官的死人?”大手一指草席,眼睛扫视一圈。您别说,捕头当久了,眉眼之间就是有气势,顿时围着的人群松散了些。日头总算能找着几丝缝隙往里闯,草席的色泽明亮了许多,那暗红印渍却也越眨眼。

任大脸朝着人头处蹲下,举手一揭席面。“啊啊啊啊啊啊啊!”如此这般似喊不出来的惊愕声,炸响成片。跟过年时的爆竹一样,成个圆形散开,又引了其他不知情的路人围了上来,一时间人头攒动,各种推着往里挤。

外围喧嚷如此,内圈三个人却没动静。鸡蛋二婶依然在抽泣,也不抬眼看人;掌柜的蹲地,直勾勾地看着;任大脸面无表情,眉头能掐死五只苍蝇。地上的老汉尸体露出一半,左边耳朵少了一只,胸襟敞开,被人硬生生割出了一个“禁”字。身体已然僵直,左手脏兮兮的,灰蒙遍布,右手立掌如刀,紧贴身侧。

任大脸知道,这老汉死于立时毙命。这等尸体模样,他曾见过,六年前长安城里沙家当铺的命案,尸首便是如此模样。死了三十六条人命,五只巨犬,捕头们直接扛不住,上头急调大理寺的人。“此为江湖寻仇,非常理可依,死伤众人皆是一招毙命。以一人之力,极难犯下如此大案,必然得五六人联手,才能灭门如此。”当时大理寺的老捕头,验尸之后不言不语,过后酒桌一上头,略吐了几句,倒下便睡。

再后来,那起案子也是不了了之。既无抓捕公文,也无案犯影踪,民间喧嚣渐而无声。任大脸因那时刚获了小号,实在不愿同众人走得亲近,便刻意泡在案子里。离得近,记性也好使,如今遇上毙命老汉,脑中一思量,便想起了这桩公案。许是日头太大,嗓中一阵痒。咳嗽几声,任大脸缓过神来,脸一转,对上了掌柜的。

掌柜的实则姓金。“金掌柜的,您认识这位?”任大脸问。

旁边好事者答:“对对对,金掌柜刚才说啦,认识这位哪!”

掌柜的默默地咽下一口未喷的血,嘿嘿嘿赔着笑道:“任爷,这人几天前住过小店,后来就搬走啦,再没见过。”

任大脸问:“他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他自己说,是来长安城探亲的。喜欢吃花生,喝点小酒,走之前拉着我喝了一晚上的酒,来来回回就说十五年前的长安长什么样子。树怎么好,花怎么亮,姑娘怎么漂亮。东边的酒窝子数十四胡同的老杨头最好,热酒热得分寸扎实,入喉就是热气十足。男人哪,冬天里就得靠这一股子热气暖身,腰杆子才能直,不然都得窝到....”金掌柜回忆得兴起,对上任大脸的眼神,一哆嗦,音就停了。一打脸,“哎呀,你说我说这个干嘛呀?!”

任大脸瞟了他一眼:“嗯,问你哪,说正事!他什么时候搬走的?”

“大概齐三天前吧,有一天回来,把钱结清了,高高兴兴走的。那面色我看得出来,觉得是遇上好事啦,感觉脚下都踩着风似的,特别顺溜。您看哈,我们平常人走路一步带着一步的,稳稳的,他走路带风,还没鞋印子...”

“没鞋印?”任大脸追问,挑了一下眉。

“对啊,对啊,没鞋印子哪!那阵子风沙厉害,地上都是土,张口也能塞进一堆的土。可他走的时候,我就看哪!这人怎么能走得这么顺溜,就看他脚下啦!真没鞋印子!”金大掌柜怕人们不相信,站起来端着身架摇摆了几下,一回头:“就这样,没印!”

任大脸刚待问得更详细些,人群又一阵骚动。“闲人回避,官府办差!”围成的圆圈被整个拆散了,穿戴整齐的同僚们大步子走了进来,人手一杆,围着尸首一圈。利索地把长杆尖头朝下。任大脸最不喜欢的同僚苗胖子,走起了左右步,穿梭了六支长杆,算是用黑布把尸体围住大半圈,只剩一个口子,容人进出。

任大脸见状,也站了起来。他知道,那个人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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