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花」2

      晌午过后,日上三竿。风吹过,屋檐上的雪稀疏掉落,让人平添了几分舒适爽朗的精神气。

      再下几场雪,估计冬天就要过去了。

      崇子羁悠悠迈着步子,在城里漫不经心地闲逛。他一手甩着挂在腰间的羊脂白玉,一手随意地搭在身后,停在了一家老字号茶叶铺前。

      往里一探,他似乎是看到了谁,笑脸迎上去道:“哥,都办好啦?”

      话音未落,只见从那茶铺里走出一位白衣男子。崇子羁既然唤他为哥哥,原来此人正是崇家的大公子崇乾。

      乍一看,这俩人倒真有点像。不是说长得像,而是眉宇间似乎都含着几分不同于他人的嶙嶙傲骨之态。他二人皆身材修长,衣着打扮不算张扬,走在街上依旧不少惹眼。前者朗月清风、笑逐颜开。后者则举手投足都尽显沉着冷静,处变不惊。

      崇明捋了捋衣袖,看向崇子羁道:“都办好了。这几天需要制备的东西多,检查得仔细了点,等烦了吧?”

      崇子羁不在乎地笑了笑:“没有,阿轩的百日宴嘛,肯定要办得隆重一些,万一漏掉什么就不好了。”

      崇明点了点头,刚要迈开脚步,崇子羁却抢先一步绕到了他前面。脸上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歪头道:“哥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崇明停住了脚,却难得没有拦他,只是简单地嘱咐了一句:“天黑之前回家,不许贪玩。”

      崇子羁心中有点诧异,随之应了一句好,俩人分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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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铺里,钟离烟喝完一壶茶的功夫,那一行人已经走了。

      她出来的时候天色微暗,这才想起来差点忘记和师姐约好的时间。一着急没付钱起身就走,还被伙计追了出来。

      钟离烟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懊恼。这毕竟是她第一次下山,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一路上闹了许多笑话。尤其是她这身从头蒙到脚的“道姑”打扮,走在这人多混杂的洛阳城里,不知道有多么引人注目。

      崇子羁此时手里正拎着壶酒,从酒铺出来。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她。

      但崇子羁是什么身份,从小稀奇古怪的人见多了,自然不是因为她的这身打扮,而是……他体内的灵力,感受到了她。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从巷子前走过。

      他思索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她是谁。可是……

      钟离烟走着走着,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一转身,不料一个举着风车的小孩疯跑着撞进了她的怀里。那小孩没站稳,踉踉跄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钟离烟见状忙伸手托住了他,这突然的动作让她裙兜里的杏花撒了一地。

      那小孩被她捞起来拍了拍屁股,委屈地盯着她看了两秒,跑走了。 钟离烟看着他狼狈的背影,笑了笑,并未在意。她蹲下身来,把地上的花一朵一朵捡了起来。

      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她抬起头,只见一个身材纤长的少年。

      少年一身雪白长袍,一块羊脂白玉垂绳系在腰间。他向自己走来,随着他走路的步伐,袖口和衣领处露出淡淡的属于崇氏独有的凌云绸纹。

      当然她不知道这些,更不知道他是谁。

      崇子羁俯下身,从女孩的裙摆上轻轻拾起一朵小小的杏花,放在掌心里,递给她。

      正是被她漏掉的那一朵。

      钟离烟愣了一下,睫毛闪了闪,站起来伸手接过花。

      “谢谢……“半晌,才从她嘴里吐出这么两个字。

      崇子羁清风般的笑容动了一下,开口道:“我叫崇生。请问姑娘可认得我吗?”

      “啊?”钟离烟抬眼,对上了崇子羁那双淡褐色的水波般清澈的眸子,心里突然有点莫名的慌乱,摇了摇头。

      “公子…怎么了吗?”女孩的声音轻柔得像秋天掉落湖面的杏叶。

      “没什么……”崇子羁也很纳闷,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过她。

      “敢问姑娘姓名?”

      “我叫钟离烟。”女孩的面纱被风掀起了一角,她只是觉得自己知道了他的名字,也想要告诉他她的名字。

      况且崇子羁身上总是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萍水相逢,却并不让人觉得反感。

      “嗯?”这次换做崇子羁愣了愣,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嘴角露出几分浅笑道:“好,我知道了。”

      突然,他看向她的身后,眼睛猛地收缩了一下,来不及反应,一把扯过钟离烟的胳膊,将她整个人从空中带起。

      下一秒,一匹灰驴发了疯似的从她的身下冲了过去,狰狞地甩着头,拼命想要挣脱开屁股后面正在死拽着缰绳的人。那人拽不动它,只能被它拖着,一路大喊:快让开!让开!

      钟离烟的白色面纱从耳边滑落,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腾空,落地。

      她和崇子羁瞬间交换了位置,她被他有力的身躯护在身后。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心跳刹那间狂跳了一下。

      她马上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面纱,重新在耳后系好。还好崇子羁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并没有注意。还好,还好……

      “奇怪,怎么会……”崇子羁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其实他想说洛阳的驴很少发狂。

      “没事吧?”崇子羁转过身,没说什么,自然地帮她拍了拍凌乱的衣袖。     

      “没事,就是………”钟离烟的目光躲闪了一下,低头看向脚边,俨然又是一地散落的杏花。钟离烟脸微微红了起来,她的花也太不给她争气了!

      崇子羁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轻轻笑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个香包,不经意地递给她道:“喏,你拿这个收着吧,别再掉了。”

      钟离烟犹豫了一下,她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状况,一手接过香包,一手竟然去掏钱。

      她摸出两块银子,放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崇子羁道:“那,我要给你钱吗?”

      “不用…你拿着就好了。”崇子羁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嘴角扯出一抹明媚的笑容,示意她把钱收回去。

      “好…那,谢谢公子。”钟离烟还想要说什么,被生生咽了回去。

      “嗯,有缘再见。”

      她看着他的背影,歪了歪头。

      “崇生……”她鬼使神差地重复了一遍。

      低头一看,才发觉手中的杏花还被她温柔地窝在手心里。都捂出汗了,花瓣被微微打湿了一小片。

      她张开手,白花瓣,红丝心,瞬间绽开。一股杏花的清香,冲进了钟离烟的鼻腔。

      好喜欢的味道啊。

      “有缘再见……”她在心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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