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烟斗
(文 二马)
李明半躺在法国鳄鱼皮制成的沙发上,双眼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花纹,显然是被今天早上张辉医生过来求助的案子吸引住了。
“半截烟斗,到底这里隐藏有什么秘密呢?”李明喃喃地说着,他觉得非常有必要去案发现场看看。
李明驱车直奔莫宁夫人住处,张辉医生早已在门口等候他的到来。张辉是莫宁夫人的专雇医生,张辉说莫宁夫人对他就像亲生儿子一样,完全没有那种明显的雇佣关系,莫宁夫人已决定死后所有的财产由张辉继承。
李明进屋看到的莫宁夫人,精神近乎失常。由于某些原因,丈夫没有给她留下孩子,所以她的精神全部寄托在丈夫早年用过的烟斗上面,对丈夫留给她的大量财产反而没多大兴趣。莫宁夫人哭着说,看着那根烟斗,就好像丈夫还在身边一样,而现在不知那个没良心的小偷,偏偏偷走这根不值一文钱的烟斗,还恰恰留下半根给我。她情绪异常激动气愤,精神几乎崩溃。
张辉走过去扶她进了卧室,李明拿起那半截烟斗。烟斗被整齐地横向切开,可见盗者手法的纯熟和工具的锋利,在剩下半截烟斗的边沿,可以看到上面刻有“Mon”三个英文字母,可以猜想被盗去的另半截一定还刻有“ing”四个字母,合起来就是Moning,显然这是使用者莫宁先生的标志。
李明仔细地查看了下窗台和门锁,并没有被撬开,也没有留下任何被人动过的痕迹,从这里几乎可以断定昨夜没有外人进过房屋,除非小偷是早就隐藏在屋内,但即使是这样,那么他在离开的时候也会留下一丝痕迹呀。
还有,小偷为何只偷走不甚值钱的烟斗而不拿走旁边的贵重物品?更奇怪的是还要不嫌麻烦地切断烟斗留半截下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李明的思维到这里就被卡住了,再也推理不下去,这是他以前从来未有过的。
张辉从卧室里面走了出来,神情显得异常沉重,摆出一个很无奈的表情。他告诉李明,莫宁夫人早期因丈夫的逝世,这对她精神和心脏都造成了很重的打击,真担心她还能不能闯过这一关。
“她的心脏很脆弱,再也不能受到任何刺激了。”张辉痛苦地对李明说,“我希望你能尽快地帮我们找回那半截烟斗,至于赎金多少我想莫宁夫人都不会在意的。”
李明没有直接回答他,这是李明他保持镇定的一种有效方法。他看了眼张辉医生,忽然笑道:“最近私人赛马场那些情况如何?”
张辉吃了一惊,眼光中充满疑惑。李明说道“这并不难,你的双手有着层厚厚的条纹的茧,这并不是拿手术刀能够造成的;而像你这样的身份,自己骑马比赛一定是最好的消遣方式。还有在正规的赛马场,是配有正规的赛马手套的,手上是不会留下太明显的痕迹的。根据这么多信息,推理出你经常在私人赛马场赛马,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
张辉点了点头,“确实很简单,但现在我们还不是谈论这些无关痛痒问题的时候,我们失去的那半截烟斗还是杳无音信。”
“这半截烟斗对另外一些人也许有特殊意义,譬如莫宁先生生前的敌人或情妇之类的?”李明还是不紧不慢地问道。
张辉嘴角露出一丝莫名奇妙的表情,然后说道:“情妇?在莫宁夫人眼中,她丈夫是个很专一的人,不过他生前确实有段时间在伦敦东部的一个村庄停留过。”
花城东部的大部分城市,都弥漫着喧哗和娇艳,但这里却是一个座落在花岗岩上的孤零零的小村,像一个鸟巢悬挂在山坡上。在村庄的一个角落,有一所红色的木房子,暗中调查了几天的李明终于敲门走了进去,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屋子正中方向,挂着一副用精致相框表着的相片,相片右边是位少妇,显然就是开门妇女年轻时期照的。相片的左边是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他俩中间抱着个小男孩。李明猜想中间那位中年男子应该就是莫宁先生了。
李明开口直接就问那半截烟斗在哪里,中年妇女一声不响眼泪就流了下来,李明抬头看了看她。中年妇女双眼已经发肿,看样子之前她已经哭了很久。这个时候,从房间里面跑出来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手里拿着那半截烟斗走到李明旁边,把烟斗塞给他说道:“这东西你快拿走!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妈一看到它就一直哭个不停。”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最后中年妇女打破沉默。她告诉李明相片上的莫宁是她男人,尽管那个时候她知道莫宁已有家室,但还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他。莫宁是个细心和有爱心的人,对她很好,不过为了顾全他的声誉,最后不得不选择离开他。这么多年来,她和孩子一直这样隐姓埋名地生活着,但前几天当她看到放在门前的这半截刻有“ing”标志的烟斗时,就知道它是自己深爱着的男人的遗物,这又使她想起了以前的快乐时光。中年妇女说完,泪水还是流了出来。
“那么你是说这半截烟斗不是你雇人盗来的?”李明听完有点惊讶,他意识到之前的推理走了歪路。
“不是,我没有再想过要跟他妻子分享他的遗物,他能够给我那段快乐时光我已心满意足。”她话语中带着无奈和心酸,看得出其实她是极想留住那半截烟斗的。
李明陷入了沉思,这是他的习惯。当他一旦发现自己的推理出现错误时,就能够马上整理思路,重新进行推理,及时纠正错误,这也是他优于其他侦探的一个原因。
日落时分,李明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木屋。他沉重并不是因为案件没有头绪,其实他已经基本将整个案情推理清楚了,就差去私人赛马场取一些材料来验证他的推理,而根据他的工作经验和能力,取回那些材料是易如反掌的。他的沉重心情是因为受到中年妇女对爱的执著和无私的感染,他是带着敬意跨出木屋门槛的,离开的时候他没有向中年妇女索取那半截烟斗,他觉得她完全有权利留下它。
第二天当李明刷洗完毕的时候,张辉医生已经来到他屋子客厅并且坐在那里,张辉的到来也是他的吩咐。他把一沓厚厚的债务簿推到张辉的面前,问了句“还有什么需要我解释的吗?”
张辉看到那厚厚的债单,一下子垂头丧气起来。他瞪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李明会弄明白这件事情,他眼中充满着恐惧和疑惑。
“其实我是应该早点猜到这事情是你干的才对,”李明说道,“从屋子窗台和门锁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就应该猜到盗走烟斗一定是非常熟悉房子环境和配有房子钥匙的人,还有从留下来的半截烟斗的边沿是那么的整齐这一点,也可以推理出这一定是拿惯锋利手术刀的人所为。结合这两点,我的推理就应该从你身上开始,但刚开始我却忽视了这些,以致走了歪路,真该死!”
“还有,即使当我注意到这两点之后,我还是无法找到你这样做的理由。当然我可以推理出你是想通过我的侦查,让莫宁夫人知道她丈夫以前有个情妇,来使她精神和心脏大受打击而死亡,这样以达到你提前继承她遗产的目的,但我那时还无法弄清楚你为何要这样做。因为以你在社会上的声誉、还有你在莫宁夫人眼中一直都是个好儿子形象,所以财产迟早都是你的,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而当我忽然想起你经常去私人赛马场的时候,一切思路就都疏通了,案件也就基本清楚了。”
张辉还是有点疑惑地看着李明,虽然他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李明继续说道:“现在的私人赛马场,充满着赌博的性质。当假设你因赛马输丢大量钱财而被债主追债的时候,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你不想破坏你在莫宁夫人眼中的“好人”形象,但一旦你没有钱还债的时候,那些债主就有可能追债追到莫宁夫人面前,而当莫宁夫人知道你是个赌徒的时候,她有可能将财产捐赠给社会公共利益事业。”
张辉不敢抬头看李明,脸上充满着懊悔和痛苦。李明走过去拍了下他肩膀说:“你心地还是好的,只是一时糊涂,这点可以从你没有拿走整根烟斗送过去给那位中年妇女可以看出,说明当时你非常地犹豫。回去好好照顾莫宁夫人吧,不要再做愚蠢事了,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回去向她说明你欠债的事情,请求她的原谅是件明智的举动。不过还有一点我必须要说明的,如果莫宁夫人没有得到好好的照顾,你将会得不到一分钱遗产,而且很有可能你的下半生就都在牢房度过,这一点你必须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张辉惭愧地低下头,李明从他眼光中看出了感激和诚意。
(文章原创,转载请联系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