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HELLO,  I'm  a  psychological  doctor.

   一个暗色的世界,需要一名执灯者。此刻,请由我接管这一个神圣的职业。

   此刻我的对面坐着的这一位男士,并不像一开始那样紧张了,正在杂乱地叙述着自己的烦恼,我大概的链接了一下过程,他不是最惨的,但他似乎被折磨得不轻。我好像能看见他的脑袋里面装着些黑色液体,正卟噜卟噜地冒着泡。而我身为一个排水工的角色,需要净化他那个盛水容器。接下来,请等待见证奇迹。

   “先生,我了解了你的经历和问题。我先依照我的理解叙述一遍,九年前,因为醉酒与你的同学梁建先生发生争执,将其用刀具捅死,而后坐牢八年。其间,你每天噩梦不断,神经紧张,愧疚与恐惧导致你彻夜难眠,出狱后也由此未曾去过梁建墓地,至今难安,对吧?”

   这个面目粗犷的男人呆呆的点着头,继续等待着我的发言。

   “首先,我们需要探讨一下关于治疗费用的问题,由于你有前科和情绪极端激动的情况,生命安全上来讲,我需要加收治疗费用,不知你是否同意呢?”男人依旧面无表情的点着头。这很合我意,“黄亚先生,我需要你以及梁健先生的个人资料,请你今天为止E-mail给我。”

黄亚依旧不出声,只是默认的点点头,然后走出我的办公室。近来的辛苦使我很疲倦了,我俯身躺在办公桌上便睡着了,似乎,我还踢掉了什么东西。

   哦,我的铭牌,心理医师----司远道。

下午收到资料我就开始行动了,针对患者我的处理方式与别人不同,毕竟我也是体会过他们世界的人,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此时此刻,我面前的面具店正孤独的在我面前微笑呢,真是说不出的凄凉。超高手艺的老板屈身于这样惨淡的环境我是十分不理解的,社会中有哪个忙碌的人愿意上这来没事买个面具玩呢?进去的时候我和一个不起眼的女孩子打了个照面,看起来倒是有一些眼熟,我倒是挺惊讶于这里鸟不拉屎的竟然来了顾客?

   “嘿,伙计”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对着那个冷漠的脸这样热情,果不其然,他连理都没有理我,继续忙着,但是长时间的交情我知道他已经把我当朋友了,我们虽大不相同但却是一个世界的人。

 “怎么,有生意了?”

“嗯,常客了。”这倒是让我惊讶了,竟然除了我这里还有常客。

“人家是一个作者,喜欢面具,每次收到稿费就会做一个面具。照片给我。”

我把这次主人公的照片给了他之后,我就离开了,走时我还听见他说我曾做过的面具的脸去找过他做面具。我并不在意,因为我在他这做了很多面具,说实话我曾经想收这老板做我的患者,可是吃了闭门羹,也就没有后话了。

按照资料里的地址,我来到了梁健的墓地,但是更吸引我的东西出现了。我总是一眼就能将她在人群中挑出来,高调的马尾、柔和的妆容、纤细的身体,她似乎并没有认出我。尽管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她的目光只锁定在她眼前的墓碑上,她只是默默的盯着,然后离开了那里,她依旧没有注意到我,我很好奇她面前的死人是谁,据我所知,她并没有重要的人去世了。当我站在那块墓碑前时,我笑了,因为这遗照里面的人刚刚与我擦肩而过。

真是无法理解我现在的心情,是愤怒吗,还是失落,也许等她再站在我面前时,就知晓了。

   今天是和黄亚约定治疗的日子,这位先生很准时的到了,我一到这个时候就激动不已,我觉得每次治疗过后,整个世界都会亮了。

   他被我领到了一个昏暗的屋子,一束灯光下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小吃,当然还有酒。黄亚很不理解,我只是说我要请他吃一顿饭,之后自会进入治疗。一开始他还只是沉默的吃着,之后就开始自顾自的喝了起来,看他渐渐迷糊了起来,我找出了刚刚做好的面具,当我转过头的时候,我看见黄亚瞪大的双眼,在他那吃惊的脸上我看见了五味具杂的表情。先是吃惊,再是恐惧,不可思议,他跌坐在地上,最后以一声尖叫而终结。

   “看什么,喊什么,不认识啦?来接着喝!”我也装作已经喝多了的样子,偷偷的关注着他的表情,待他平静了,就坐了下来继续喝了起来。我们开始似有似无的聊了起来。

   “兄弟,这么些年了,我很想你”

   “你不恨我么?”我看到眼前这个大男人竟然流起了泪。

   “妈的,你丫知道我有多恨你吗,竟然一次也不来看我,我知道你还在为自己做的在监狱里受罪,他妈的都出来了怎么还不来看我一眼。”说着我抬手给了他一拳,转而,他破涕而笑。

   “我以为你不会原谅我了,你知道不,我这些年不敢半夜去撒尿,不敢自己出门,在监狱里都怕你来找我,死也想不到现在我们还能一起喝酒,哈哈,我他妈知道这都是梦,那就让我在这短暂的梦里和你不醉不归!”我们一杯杯的喝着,他也没有精力在乎我的杯子里到底是什么。就这样他在我面前醉死过去了。说实话,把一个大男人弄到墓地真是十分不容易。一切处理妥当后,我喘了一口气,眼前的黄亚被我用铁链锁在了墓地的附近,他正靠着他最怕的人的墓碑熟睡着呢。我在他身边点了一只蜡,给他灌了醒酒药,然后躲在附近观察。现在是北京时间21:00整。

   大概十点的时候,黄亚有了点动静,我看见他挣扎,听见他的呼喊。他花了所有的力量挣扎,慢慢的,花光了力气。他安静了下来,开始自言自语,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一定是在与梁健聊天呢。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清醒时是凌晨,天已经快要脱离黑暗了。我看向黄亚的方向,他似乎睡着了。我整理一下走了过去,看来熬到很晚,整张脸像熊猫一样。他睡的并不实,发觉我的存在后就醒了过来。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在他眼里我已经找不到当时的颓废和恐惧,现在有的只是平静。

   “谢谢你。”

   然后,似乎天亮了。

结束了这一单工作,我收入颇丰,也极为疲惫。回到工作室,我想念起令我魂牵梦萦的人,她身上又多了一个值得挖掘的地方。而明天,正是她按时来接受治疗的日子。

这天来了一个比较麻烦的病人,是一个作者,有着自己坚信的东西,却那么不自信。不知为何,对付这样的病人,我无从下手了,送走了她我正烦恼着,她就来了。

   她逆着光,站在我面前时,我感觉到了自己嘴角弧度的上升。我恍然回到了我们在这里第一次的相遇,她也如这般逆着光站在我面前,那么耀眼。只不过那天她流着泪,今天她眯着眼。

   “嘿,好久不见。”

   “嗯哼,别来无恙吧。”

   我们相视一笑。她递过一个盒子来,我接过这个看似轻轻的盒子,以沉重的心情放在了一边。“为什么不打开看看?”我抬眼看向她,她那么美,我怕打开盒子的那一瞬她的美就不会属于我。我想着第一次看见她时的样子,打开了盒子。

“你好,我叫江飞。”眼前的女孩在说完一句话时就流了眼泪。

   我觉得我的身后有一双手在推我,自然的走到她的面前,把她的脑袋压在我的肩膀上,就像是亲密的朋友亦或是恋人。几分钟后我觉得肩膀上的重力消失了。她抬起头看着我说:“抱歉,我叫江飞,是个记者。”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觉得我就是雅各布·布莱克,遇见了我的蕾妮斯梅。我喜欢她的眼睛,像是一双黑洞,果然在以后的日子里,她那充满秘密深不见底的眼睛,把我吸进了她的领域。她的五官并不出色,但是我却觉得尤为美丽,这是必然的对吧。

   她是一个尽职的记者,业绩并不好,在她以坚定的正义思想进入报社时,却看见了现实与理想的差别。她伸张正义的文章,要么不能通过审核,要么就不能引起重视。而通过夸张虚构的事实,陷害善良的人却大受赞扬,然后平步青云。她既不想碌碌无为,又不愿违背良心。导致现在入不敷出,浑浑噩噩。她的病情并不严重,也并不难治,但是为了她对我产生依赖,我需要拖延她的救治进度。长时间的接触让她对我产生了依赖,我也对她表了白,之后她说想要静一静,就去了西藏。我们约定,回来时她会买回一条领带送给我,这就代表我们以后没有关系了,但如果她买回一条中意的项链给自己,那就代表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颤颤的打开了盒子,珠宝的亮度晃着我的眼睛,我血液要沸腾起来了,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的极度上扬。她转过身去,示意我将这项链给她带上。在我挂上那个小搭扣时,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秒钟。

甜蜜充斥着我的每个细胞,可我必须定下心淡定的面对我面前的女人。

“你好司医生,我是看见报纸找来的。”说实话这样的开场白我是第一次听,难免有些惊愕,看见我疑惑的表情,她拿出了一张报纸递给我。

   《心理医生的独家故事》-------实时记者江飞

   看到这,我就知道下面写的是什么了,身为男一号的我心里欣喜。既打了广告又赞了人品。

但是我有一丝不安闪过脑子,这样,不该被发现的东西突然变得危险了。

这天,我迎来了一位作者,她并不是第一次来了,我第一次见她也并非在这里,而是在那个面具店。她思路清晰却走不出自己的迷宫,这样的病人我是救不好的,所以我打算用我一贯的方法解决。她起身离开时我微笑送客,她转身将走时我拔出匕首刺中了她。这是今天最后一单客人,不用担心任何。但是我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个人,当她张着嘴巴看着我时,我清醒了,我放下怀里的女人,追了出去,她撕心裂肺的叫着,跑着。我觉得我的心在爆炸。

   她一直在跑,跑了很久我发现她并不是要去警局,我松了一口气,当她停下来时,所在地是一个公墓,就是我与她偶遇的那个公墓。看来今天,我的秘密被揭开的同时,我也要清楚她的秘密了。

   我跟在她的身后,到了那天的墓前我看着那张与江飞一样的脸,我倒是并不是很惊讶,自从那天最让我不安的是另外一件事。墓碑上写着——江飞之墓。

   我站在她的身后,看着眼前背对着我的人,有一种摸不清的直觉。她的声音与江飞一样,语气却不大相同,“你知道吗,一直与你相见的是江飞,我的姐姐。而那天在这里遇到的是我,你并不是我的世界里应该出现的人,我是江翔。”原来她那天看见我了,但是她是什么意思呢?话里外都透着诡异,而且我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就是刚刚的一切。“两年前,姐姐死于车祸,而我,接替她活了下来。”这时她转了过来,我看见的是一面惟妙惟肖的面具,与她一样的脸,这回我才恍然记起面具店老板说的“你做过的脸来我这里买过面具”是什么意思。她伸手摘下面具。依旧是她,可眉眼间的神情不尽相似,增添了曾经没有过的戾气。

“你好,我叫江翔,是一个无业游民。”她笑着,真是如出一辙的介绍。

   我放下心准备听她的故事,我似乎知道了一些端倪。果然,“第一次见面我不知道该叫你姐夫呢,还是亲爱的。”她眯起眼睛盯着我,翻出了一盒女士烟,自顾自得点上了。她呼出的烟雾在我们中间愈来愈浓,就像我们的秘密,但是马上,就要随风散了。

   “江飞两年前死于一场车祸,你现在的女朋友就是江飞,她的性情就不用我介绍了吧。我呢,如你所见,太妹一个,她是做什么都被赞,我做什么都被骂,什么都是她好,就连我的男朋友也投靠了她的阵营,可是她死了以后,我还是接替她活了下来,但是托你的福自从江飞发现这家面具店,我又活了过来。刚刚的事情我不在意,也不好奇,但是你的女朋友是她不是我,你亲自解释吧,她既然有意想要告诉些事情,就证明会听你解释,而我的故事,今天就到这里。”说完这一段话,我还没有全部消化,她就重新戴上了面具,昏了过去。

我抱着怀里的人,不知道她到底是江飞还是江翔,思考着我该怎么说,她动了动似乎是苏醒了,我看不到她的脸,我也不敢看。我们相拥着,然后她开始挣扎,挣扎了一会似乎是累了,又开始抽噎,似乎是哭了。

   “对不起,其实曾经的我也是一位精神病患者,正因如此,我才了解患者心理用到最好的方式来治愈他,刚刚那个作者永远都治不好的,我不能有污点不能有失败的,你理解我对不对,你爱我对不对,我会给你幸福的好吗,这是我们的秘密好吗?”我恍惚了,但是我怀里的她在点头,我哭了。我扶着她,看着她的泪面,光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她会替我保守秘密。我在这个神圣的地方吻上了她的唇。正在我享受着这一切时,她突然怔住了,我看到她瞳孔放大,问“这···这是哪?”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墓碑,我忘记了她死了。

“这里是···”我不知如何开口,总不能说这是你的墓穴。但是她打断了我“这是我妹妹的墓,他们怎么把名字刻错了?怎么会呢?”她又发狂了,我这才知道,原来她从没来过这里,来过这里的只有江翔。我安抚着她,顺着她的说,告诉她只是他们刻错了而已,然后带着她离开了。我准备让她在我这里住几天,一来可以调节她的病情,二来我可以看她是否真的会保守我的秘密。我在她的水里加了正常人足足会睡两天量的安眠药,因为我也需要休息。但是我忘记了她并不是一个正常人,她是一个精神亢奋的人格分裂患者。

   她熟睡后,我回到我的收藏室,潮湿阴暗的屋子里装满了我的瓶罐,里面装满了福尔马林,目的就是防止罐里的内脏腐烂,这全是我失败的例子,我把他们的内脏掏出,就是想看看他们的心事,为什么我破解不了呢?顺便应承我另一个爱好,组装空壳尸体。内脏掏出来以后,我喜欢把那些空壳拆掉从新组装,而我现在需要把那个角落里作者的尸体解决。是的,我的病其实并没有好,我只是把医生骗过去了。

   我醒来时已经第二天傍晚了,我收拾那个作品到凌晨,算了下时间江飞应该快要醒了,我大致洗漱了一下,走出房间迎接一下夕阳,关上位于卧室的暗格,走出了独属我的世界。

   我倚着墙望着江飞,她睡得有些虚了,想必药效过了快要醒了,果然也就三分钟她就醒了。然后我们望着对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提,我越来越爱她了,我喜欢和我有这种默契的女人。她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自己睡了多久,我走过去坐在床上让她依靠着我告诉她她睡了两天。然后我们就这样一直坐着,聊她,聊我,聊她最喜欢的电影电视剧,其中最多的就是她喜欢的《甄嬛传》,她说她妹妹生前最喜欢那部剧,就这样一直聊到天亮。

   第二天她说去报社,还和我开玩笑说她再不去就会被炒鱿鱼,送走她我又睡了一觉,醒来以后都第二天天亮了,江飞没有回来,空闲的时间我准备清理我的屋子,这里落满了灰尘,我已经很多天没有整理了,可是在整理到卧室的暗格门前时,我发现地板上有一对浅浅的光着脚的脚印,很小巧,毫无疑问是江飞的,可是在我印象里她并没有···糟了!

   我慌了,我来回地走来回地走,我找到我的匕首,我不知该怎么办,我爱她,她知道一切我还能留她吗?对!我爱她,所以我要把她永远封存,让她永远年轻。我正这么想着,便听到开门的声音,我看到门把转动,看到门刚打开。我很兴奋,但是当我走到门边看到突然出现我面前的,近在咫尺的她的脸时,我拿起的匕首犹豫了,我爱她。

   我记得当时,我听不到外面的警车响,听不到记者们的照相声,听不到人们的尖叫和议论。

   “嘿,远道哥,你看美女啊。”监狱的生活只能靠新闻和报纸打发,像我们永远都出不去的就只能习惯这种生活。我放下餐盘看向公用电视,正放着我国的电视剧要在美国放的消息。我想起了几个月前我还在家时和江飞畅聊的那个晚上,出于好奇我问旁边的人有没有看过这部剧,“当然,我进来前老婆每天都看,正好播完我就进来了。”我记得他是比我早进一年,我想起来江飞说最喜欢这里的一句台词是一个叫安陵容的女人临死前说的,我问他知不知道,他告诉我是“皇后杀了皇后”。我恍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明朗,然后我继续追问这部剧的上映日期,“好像是11年末吧。”我怔住了,似乎知道了一切,我激动得不能说话,我找到几个月前的报纸,找到我的事件,我从没如此心急过,我要证明她对我的爱。

“今日新闻,因一位记者报道揭发,警方破获连环杀人案”果然,这个记者叫江翔。

“司远道,有人来看你。”狱警叫到,我终于等来了她。

   面前的女人带着面具,我静静地等着她摘下。我再次看见了她泪流满面的脸,我很心疼,确定的叫道“江飞”我隔着玻璃摸着她的脸,我想擦掉她的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抽噎着,我微笑着摇着头,她继续说道“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看着她红的眼睛,“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她安静了下来什么都不说了。安静地看着我,“我总是害我最爱的人,两年前我的妹妹,现在的你,我今天想要和你告别,我不适合有爱的人,远道,我爱你。”她流着泪伸出了手,向着我的脸。我伸出手,向着她的手,我们这样牵着手,“我也爱你。”然后看着她重新戴上面具。我放下手,等着她。

   “嗨,姐夫。”我看着眼前的女人,得意的表情明显的溢出,我继续等着她说,“其实一切都是我害的,我···”我打断了她,接替她说道“那天和我畅聊的是你,告发我的也是你,杀了你姐姐的也是你。”我看着她,她也不惊讶,“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用和你细说了,今天我是来让我姐姐和你告个别,她从此就死了,以后我将替她生活。”她笑着,我也笑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她知道我不会告发她,因为她知道我的爱。

   回到监狱,狱警递给我一个面具,我没有这么开心过。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舒服的地方躺了下来,我将我的爱人放在胸口,调整了我的笑容,然后用力的将舌头咬了下去。

   我们的爱,治好了我,又杀了我。我们的爱,永远的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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