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只猪
早上听到寝室灯亮的声音，沈颂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穿好衣服，把蚊帐用夹子再次夹起来，被子叠的方方正正。下床，刷牙，洗脸。
陈晨打着哈气推开卫生间门的时候，沈颂正在刷牙。
陈晨凑在沈颂的耳边“颂颂， 你的男神到底是谁？！”
沈颂赠她一记眼刀。
“哦不，我是说,今天怎么跟老师解释扣分的事情？”
沈颂转过头，拿着牙刷咿咿呀呀的跟她比划了一番。
陈晨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沈颂继续刷牙，认认真真地把口中的泡沫清理干净，哈了一口气。
转过身去，看着陈晨“我已经想好了，你就说你觊觎我的美貌很久了，昨天晚上月黑风高，你想轻薄我，没想到被阿姨撞破了”
说完走出卫生间，关上门，留陈晨在原地石化。
———————————————————————————————
大课间的时候，沈颂一寝室的人一字排开站在走廊上。
楼上楼下都是噼噼啪啪哄闹的声音，只有靠近办公室的走廊这一端是安静的。
有几个男生抱着篮球，从教室的后门出来看到一排站好的女生，又看到前面的张逸，
”老张，打球去了！“
“训人多没意思！”
“你的篮球我们抱走了啊！”
”去去去，别在我这儿碍我的眼。“
青春期的男生总是朝气蓬勃，在走廊里吼起来震天动地，他们要是一时技痒，在走廊里练习三步上篮，整个楼层都要震一震。
送走这几个调皮的祖宗，又走到沈颂她们的面前。
“你们告诉老师昨天为什么扣分了？”张逸手叉腰，气鼓鼓地像只青蛙。
沈颂低着头看着张逸的皮鞋，他在走廊上踱来踱去好几圈了。
“昨天晚上不是还挺能折腾的吗，现在哑巴啦？”
张逸在这五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去，陈晨，沈颂，徐意，陆芒，张思思几个人挨紧着低头不言，像在一夜之间被针缝上了嘴巴。
就算是蚌，他也要撬开来。
张逸走到前面，“陈晨你先说吧”
“老师，我们昨天晚上在聊模拟考试的题目...”声音像蚊子叫一样并且越来越轻,说到
题目两个字的时候几乎已经听不见。
“聊模拟考试的题目聊的这么尽兴？！”满满的不相信
沈颂的手放在背后，在陈晨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走廊里再次陷入了沉寂。一阵风吹过，沈颂的耳朵有些痒，用手挠了一下。
张逸手里卷着一本书，他刚刚下课就听到了这个“好”消息，把她们像拎小鸡一样抓出来，他想不明白高三复习已经这么紧张了，怎么还有空聊闲话，这几个小姑娘怎么
不让人省心啊。
张逸围着她们，从她们正面绕到背后，五个女同学并不敢回头看张逸是不是走了，沈颂低头脖子发酸，稍微调整一下姿势。
“站好，站好，像什么样子”张逸用手中的书敲她们的背。
“老师，昨天晚上是我和陈晨聊模拟考试的题目，另外的同学都睡了”沈颂不想再受张逸看待犯人的眼神了。
“那你们回去吧”
“沈颂和陈晨留下，你们跟我去办公室”
另外三个人拍着胸脯走回教室，庆幸劫后余生。
其实早上张逸收到扣分的单子的时候，上面写着1409的1号床讲话。一个人怎么讲话？自言自语还是说在说梦话？
张逸进门的时候，把门敞开。
沈颂和陈晨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陈晨手扶着门把手想要关门。
“别关门，办公室里通通风”张逸站着把一堆作业本抱到他的桌子上。
办公室不到教室的四分之一大，堆放四个办公桌，都是在这层楼上授课老师的办公地点，桌上还堆着山高的作业本，走进去像走进一个小仓库，也像个笼屉，温度比教室里还要高一些。
办公室里没有别的老师，张逸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的桌上一台电脑处于关机状态，
桌面有一沓书用书立卡着,《论一个班主任的自我修养》《如何当好班主任》高中的整套化学教科书还有几本黑色封面笔记本。
“你们坐吧”张逸伸手推过来两个椅子。
沈颂，陈晨，张逸围成一个三角形。张逸坐在椅子上，侧对着沈颂和陈晨，沈颂和陈晨背对着门，有些局促不安。
“你们昨天晚上除了讨论模拟考试的题目，就没有聊点别的？”张逸打开水杯，仰头喝水。
他的话像石头扔进了大海，除了“扑通”一声，再没有回应。
沈颂低头咬嘴唇，并不打算直面张逸的问题，要说吗，难以启齿！怎么跟一个男老师解释昨天陈晨好奇的我审美标准，到我的床上逼问我的男神是谁？！
陈晨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保持安静。不说，不错。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你们好好想想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慢慢说”张逸将一沓作业本拆拣开，开始批阅。
作为一个年轻有为的男老师，一线班主任，整顿过的学生不计其数。一般男同学犯了错误，并且对“犯罪事实拒不承认”，先到他请到办公室的墙角站一会儿，等他批完作业，男同学往往已经理清思路，屁颠屁颠跑过来承认错误，并且痛哭流涕保证下一次不再犯了。但是对于女同学不能采取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
“或者你们可以选择在这周的班会课上和大家分享一下你们的聊天内容。”语气不咸不淡，仍自顾自批改作业。
“老师，其实我们昨天晚上从这次的模拟考试题目聊到了男神的标准...”沈颂平时伶牙俐齿，现在说话像挤牙膏似的艰难。
“聊的可真远啊...”
“老师不想过问你们的隐私，但是这个阶段你们应该认识到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东西是次要的。”他手里转着批作业的红笔，眼睛微微眯着。想起当年他的高中生涯，在寝室里偷偷喝酒，晚上熄灯以后围在一起借着脚灯和室友打牌，睡前讨论班里哪个女生最漂亮，腿最长。只不过都没有被抓到过。
“这次模拟考试试卷批改好之后，好好做总结”
“好了， 你们回去吧”
“嗯，老师其实...”沈颂还没说完就被张逸打断了“明天交一份检讨来，字数不限。”
“其实什么？”
“其实您最符合我们讨论出来的男神标准”沈颂期待着在张逸脸上看到一丝的害羞
或者可以得到减刑，然而张逸又搬了一沓新的作业本，开始批阅了。
沈颂和陈晨见好就收，逃似的冲出办公室，沈颂在办公室门口给陈晨比了个口型，
“牲口？”
“大牲口”
“以前谁说的张逸很好对付，谁造的谣？！”
“我看他是最难搞的男老师”明明长着一张体育老师的脸，却要来抢历史老师的饭碗。明明到了高三，别的老师对行为规范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装作看不见就一定不知道。他们的张老师，坚持原则，成绩和行为规范两手抓。
对扣分者绝不姑息，不管成绩好不好。对扣分的原因查究，比做化学实验探究题还
要认真。字数不限是什么意思，就是不少于600字，要是只写一句话，是一定要回炉重造的。
——————————————————————————————————
办公室里，顾燃坐在张逸隔壁老师的座位上。
张逸站起来倒了一杯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就在刚刚吧”
张逸看到顾燃一身休闲装，“校服呢？”
“洗了没干”
通常撒谎的人在张逸的这儿是要天打雷劈的，但是顾燃是个例外。这个人只有两套校服，只有碰到连下两天雨，就会出现校服干不了的情况，然后就面临两个尴尬的选择。是选择洗了没干？还是选择没洗再穿。顾燃这里有第三个选择，就是不穿校服!
“下次没干也给我穿上”显然张逸更倾向第一个选择。
“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要请假。”请假的理由千千万万，张逸火眼金睛，一个不小心就给你打回原形。
他对顾燃要相对宽容一些，因为顾燃是美术生。
张逸打开抽屉拿出请假单，给顾燃一张一张开请假条。出校门需要过层层关卡，
就像唐三藏路过国家需要通关文牒。
开完请假单递给他“等你回来，体育馆打球”
顾燃点头。
接到请假单，顾燃并没有立刻离开办公室，在书堆里找张逸许给他的历史笔记。
虽然他是美术生，对文化课的要求没有那么高，但是一般的水平还是他对自己的要
求。
张逸办完公事，自动切换到个人模式。
一边批改作业一边沾沾自喜”我还是很有魅力的嘛“
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顾燃说，心中对沈颂刚才那句话不知道多么满意，和刚
才那个批评学生的张逸完全不是一个人。
“老张，自知之明是个好东西...”希望你能有...
顾燃出门的时候帮张逸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人，不能多吹风。风吹多了，容易神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