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天忧心忡忡 寝食难安。白天干苦役,晚上做噩梦。
沈浩逃到来到这座城市后,他不敢在热闹的地方找工作,如超市 ,工厂。因为害怕被人发现。所以他选择了偏僻的工地 ,找干体力的农民工。他个子高,身子骨结实,他很快地找到了一份搬运的工作,他改名为华子。他白天搬水泥, 钢材,搭棚架,顶着南方的大太阳,一天干了8,9个小时。他汗流浃背,汗水像小溪一样,在脸上纵横漫流。有时手都来不及去揩,汗水就流进了眼睛,眼睛被腌得火辣辣地疼。他的背上因为超负荷的重量,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第二天,伤还没结痂,又要去背东西。疼得他咬着牙根忍着,不敢吭声。晚上回到漏雨屋时,山痕累累的他只能趴着睡,和横行的蚊子为伴。
他很沉默,干完活,就在一旁闷着声坐着,很少和别人搭讪。有同伴问起他的家在哪里时,他都是随便编个地方名,搪塞对方。有时,别人正常的眼神,他都当做是一种怪异的神色,害得他一整天提心吊胆。
很多农民工兄弟看到他仪表堂堂,劝说他改行。可他总是笑嘻嘻地对他们说,搬运工自由,薪水也比起他服务行业高点。
有一次他听到大伙在背地里议论他。
“你说新来的华子长得有模有样的,干嘛来受这种苦呢?”一位大叔说。
“对呀,要是我长成这人样,我就干脆赚女人的钱,何必来遭这份罪?”另一个附和着说
“说不定他哪方面不行呢?”大伙说完,发出浪荡,下流的笑声。
陈浩难受地闭着眼睛,双手捏紧拳头,使用洪荒之力,把心中那团怒火捏成碎骨。他很想上去给那个对他进行人生攻击的家伙一拳,可是,逃亡的他,只能选择默默地忍受。曾经那个呼风唤雨的浪子,一身热气,没经大脑,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不知拔刀的那一刻伤害已经来临。现在的他,面对别人的挖苦,只能选择了沉默。
他后来想想,其实这也是一种成长。选择用拳头去反击不是智慧,而是一种不成熟的冲动而已。
体力的辛苦,别人的人生攻击都不是最煎熬的,忍忍就过。最难熬的是心理上的承受力。
沈浩虽然曾经是一名浪子 但之前没做过任何犯法的事。他回头后,因为贫穷,走上了抢劫这条不归之路。 在当农民工的这段日子里,他整天忧心忡忡,寝食难安。白天干苦役,晚上做噩梦。他常常梦见被人追,他逃呀逃,身后还传来了可怕的枪声。枪声震耳欲聋,他常常在夜深人静的半夜惊醒,他怕得喘着气,满脸的泪水,汗水如雨倾下。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只能两眼盯着漆黑的夜雾,缩成一团,全身颤抖。
他几乎很少出门,干活回来就躲在棚屋里。偶尔出来买点日常用品,走在大街上时看到警察时,他总是低着头,吓得瑟瑟发抖。冷汗直流。
半夜偶尔听到的警车发出的呜呼声,他都要吓到腿软。然后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他失眠时,一个人悄悄地起床,走到屋子的外面走走。望着苍茫的夜色,他茫然地走着,只有这样的深夜,他才感觉他是一个人,可以呼吸,可以思考自己是谁?他到底是谁?走着走着,他开始陷入无底的绝望。他像一个幽灵,行走在绝望的深渊,不见天日。连呼吸都困难,更不能奢望自由。他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是不想过自首,但一想到监狱四面高墙,他很害怕。他也害怕监狱里那些龌蹉的罪行,欺凌,施暴,奸鸡。他想着想着,就感到了窒息。他整天担心受怕,承受着巨大的煎熬,他的精神面临着要崩溃的状态。为了解救自己,他买了一把小吉他,练习弹琴。他高中时学过,有点基础。学起来不是很困难。
每到傍晚,他经常提着他的吉他,来到了荒无人烟的工地,看着五线谱,练习弹奏。夕阳残照。光影氤氲地打在他沉醉的脸上,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无心顾及,只是埋着头,拨动琴弦。一根根琴弦,发出绵延不断的音符,连成了一首豪迈的歌谣。寂缪的荒野,浩荡的长空,何等萧瑟?何等寂寞?他的琴声划破了这一份苍凉,像狼的一声嚎叫,给它独行走过的草原一声呐喊。喊出了隐藏心头的孤独和恐慌。
夜色渐浓,看不到曲子,他就闭着眼,让心指路,摸索着。他想起王维的《竹里馆》,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他享受这种无人知的孤独。荒野的清风和明月让他忘却了他身上不可饶恕的罪孽。
他还买了很多小说,心理学,诗歌,史类等书籍。晚上一有空就弹琴和看书,看累了也睡着了。
他看过《肖申克的救赎》,他很喜欢和欣赏小说中的安迪。安迪被冤入狱,多次伸冤不成功,后来靠着他自己的聪明才智,最终逃出了监狱。他的聪明才智不但解救了自己,还解救了肖生克里的一些人,比如雷德。刚出狱时,雷德一时难于适应外面的生活。但他记得安迪跟他提起的‘希望’。他在寻找希望的路上,他的人生也被解救了。
沈浩常常想,如果有一天,他也走进监狱,是不是也会想安迪那样,可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来解救自己或他人。可是想归想,他始终没有勇气踏出他所想的那一步。’
靠着 音乐和书,他也慢慢地解救了他近临崩溃的精神。他不再失眠。看了很多书,懂了很多的道理,依然救赎不了自己。因为他是一个普通人,他贪恋外面世界的那份自由,他也有侥幸的心理,躲了那么久了,没被发现,也可以苟且过完一这生,比呆在监狱强。
直到遇见了沐沐,他才渴望做一个正常的人,希望自己有能力以爱的名义给爱人一场婚礼,一桩婚姻,让爱有了归宿。
他逃亡的心都在天涯,直到撞到真爱,他才放慢脚步,想把心装进爱人的胸膛,让爱人去救赎他那颗被污染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