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程小朵,你又这样?!”
张澜手都快指到我鼻子上了,瞪着铜铃大眼恨不能把我给吃了。
我怎么样呢?我不过就是躺在床上,翘着腿,啃着半根玉米嘛。
我给你一个无辜的眼神,继续啃我的玉米棒子。
“啊!你大爷的!!!”
这货抓狂了。她怒冲冲揭开电饭锅,猛一回头一个凌厉的眼神杀过来。
“你把四根玉米全给我啃了?那是我的晚餐!”
我啃完最后一粒玉米,把脖子缩了缩,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张澜一个箭步冲上来,对着我又撕又咬。顿时屋子里充斥着张澜野兽般的咆哮和我的鬼哭狼嚎。
小小的灯下,我和张澜坐在桌子边,我嗷嗷得鬼叫,她哧溜吸着一碗面。
“你再叫?”又是眼神杀,这货对我只会用这招。
呃,不过还是很管用的,我乖乖闭嘴。
她满意地继续吃面,一嘴含糊地数落:“要不是你把我的玉米吃了,我至于吃泡面这种垃圾吗?程小朵,老娘的减肥事业要是失败了就找你!”
“你不吃,给我呀。”
这碗是泡椒口味的,我的最爱。
张澜一筷子敲在我伸过去的手上,“还吃!你摸摸肚子上的游泳圈!”
我痛得赶紧缩回来,一边揉手一边不满地对着张澜撇嘴。
“人家不是刚失恋嘛,这么没人情味。”我小声嘀咕着。
张澜一把放下筷子,两手往桌上一架。
“程小朵,失恋怎么了?你是失恋又不是失业,你要是失业了再来对着我哭,对着我撒娇行不行?再说了,您那是刚失恋吗?您都失恋一个月啦!一个月,有志气的下一段恋爱都到亲嘴这步骤了,您倒好,折腾了一个月,还不消停,关键还折腾我!”
张澜一通说完,又扒拉那碗面了。
晚上,我熄了灯躺在被窝里。门忽然被轻轻打开,一个人轻手轻脚钻进我的被窝里。
我知道,是张澜。
她轻轻从身后把我抱住,在我耳边低语:“小朵,我知道失恋不好受,没什么,你还有我,都会过去的,你会找到更好的。”
黑暗中我紧闭双眼,可泪水还是止不住从眼缝里流出。这货果然是懂我的,她早看出我故作颓废的外表下是一颗受伤的心。这一刻,我真庆幸还有她在我身边。
我和张澜是大学同学,大二初我们关系就很好了,一直持续到现在。我们都很喜欢这座城市,毕业时决定留下来工作,一起合租了这个房子。
张澜是个做事认真的人,想当初刚进大学门她的英文还不如我呢,可人家刻苦勤奋,早就把我赶超,还顺利进了一家外企。这货的工资是我的好几倍。
虽然我嘴上不承认,但其实在我心里特别崇拜她,这货身上有股催人向上的魔力。
黑暗中张澜的呼吸均匀而深沉,我觉得莫名心安。
第二天一早,趁着她还在睡,我悄悄起床,做了个早餐。刚刚端上桌,这货哈欠连天出来了。她看着桌上的水煮蛋,葱油面,热好的牛奶,一脸夸张的表情。
“程大小姐,刮目相看哦!”
这货难得夸我,我赶紧摆出一副受用的表情:“我真羡慕你呀,张小澜,有这么个贤惠的人给你做早餐。”
“哎!要不是某人昨天呼噜打个不停,我怎么会起得比某人晚呀。”
果然,夸我不过三秒。
张澜你站住,敢造本姑娘的谣!
晨光熹微中,我们嘻嘻哈哈吃完了早餐,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呢。
嗯,我是该恢复正常生活了。
(二)
下午下班时,收到一条微信,是健身房的老板娘发来的:亲爱的,好久没来健身房了,身体管理不能懈怠哦,今晚有新来的老师上瑜伽课,很不错的,有时间来上课吧。
我拿着手机愣了几秒。有多久没去健身房了呢?我记得很清楚,是一个月。
从和尤豫分手的那天起。
和他就是在健身房认识的。有一天我在跑步机上跑步时,听见老板娘和隔壁跑步机上的人聊天。他的声音特别有磁性,一下吸引了我,我转过头一看,是个大帅哥!当时就心花怒放了!我还是第一次在真正看到这么帅的人。
那天锻炼完后,我特意跑去和老板娘聊天,从她嘴里知道这帅哥叫尤豫,是电视台的主播,难怪声音这么勾人。我迫不及待得想从老板娘口中了解他的一切,大概老板娘看出我的心思来了,问我要不要她拉个线啊?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心里却美得很!
正和老板娘聊得有劲,帅哥就从楼上走下来了,他一步一步朝我们这儿走来,我心就快跳到嗓子眼了,真后悔今天没穿件漂亮的衣服出来呀!
老板娘笑吟吟地跟帅哥打招呼:“走了呀?”
帅哥微微点了点头,好听的声音又在我耳边想起了:“嗯,一会儿还要录节目。”
我的心已经酥了!
“呀!外面在下雨!小朵,你是不是没带伞呀”老板娘突然来一句。
我刚想说我带了,老板娘对我使了个眼色,接着说:“尤大帅哥,能不能麻烦你送这位美女回家呀?”
“好。”他一口答应。
车里空气挺闷的,我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他也一句话都没说,短短的一段路程尴尬极了,我简直连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到了,我慌张道了声谢就想下车。他叫住了我,从后座取了一把雨伞递给我。
“谢谢,可我怎么还给你呢?”我紧张得结结巴巴了。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留个微信。因为我也不是经常有时间去健身房,下次你去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去取。”
我们就这样互相有了联系方式。
那天晚上我兴奋得难以入睡,想了很久,鼓足勇气给他发了一条道谢的信息。他回复的一句“不客气”让我兴奋了很久。
不知不觉中,我们有了很多交集,我们一起健身,一起走在夜晚的马路上聊互相喜欢的话题,我还去了他工作的地方,看到了工作中专注的他。
某一天我们一起压马路时,手自然而然得牵在一起了。
又想起这些了……我使劲摇摇脑袋,驱赶这些曾经甜蜜如今刺痛的回忆。
要让自己真正从往事中走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逃避。我决定,今晚去健身房!
(三)
站在健身房门口的我,心里又胆怯了,万一他也在怎么办?
我深吸一口气,一步踏进去,小心的四处一看,还好,他不在,顿时心里松了口气。
老板娘看见我来很高兴,招呼我去操房上瑜伽课。
我换好了衣服开始跟着老师练。一个转身的瞬间隔着玻璃门看见器械区练力量拉伸的那个人好眼熟,仔细一看,真是尤豫!
如五雷轰顶一般,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没想到还是遇见了他。早上的信心满满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瞬间瓦解,原来我还是这么难过。
手机这时忽然想了,我跑到角落去接,是张澜打来的。
“小朵,我们部门聚会晚上可能会晚点回,你别等我了啊,回去给你带好吃的。”
听到张澜声音的一刹那,我不争气的哭了。
那头的张澜马上听出来了,“程小朵你怎么了?”
“我在健身房……看见尤豫了……”我抽抽搭搭的说。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然后说:“小朵,你来找我,别在那儿呆着了。我把地址发给你。”
我抽泣着挂了电话,抬头看见尤豫也在接电话,趁着他没注意到这边,收拾东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
我真是没出息,去找张澜的路上我在想。
一下车就看见张澜在门口等我。她一边拉着我往里走,一边说“今天好好跟着姐姐吃吃喝喝,什么也别想。”
进了包厢我找了个位置坐下,张澜说这些都是她一个部门的同事,叫我别拘束。他们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气氛很嗨。
有个女孩忽然站起来,说她男朋友来了,要去门口接一下。大家都起哄,有人说:“早就听你说起,一直藏着掖着的,今天总算要见本尊了啊,看看是什么样的帅哥能把我们的大美女收走。”女孩儿很开心得出去了。
张澜凑到我耳边:“这姑娘平时在办公室有事没事就炫耀她男朋友,就是从来没见过。”
正说着,有人走进来了。
他们进门的一刹那,我呆住了。那女孩挽着的,分明就是尤豫!
我身边的张澜比我更失态,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还好她没叫出来。
张澜是认识尤豫的,我们一起吃过好几次饭。只是没想到……他的女朋友和张澜一个公司,还同一个部门。
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了新欢……
他看见我们明显也吃了一惊,神情一直有些躲闪。
他在躲闪什么?怕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吗?我们都已经分手了,还有这种必要吗?
有了张澜在我身边,我不像刚才在健身房那样情绪失控了,像有底气似的。倒是张澜,自从尤豫进来就一直盯着他,如果眼神真能杀死人的话,我想尤豫已经死在张澜的眼神下千百回了。
大家都打趣着这对璧人,他们男的帅,女的靓,确实惹眼。我沉默着,不知该做什么才好,只好一杯杯喝着桌上的酒。
“尤豫,你美人在怀,我们嫉妒得不得了,是不是该轮流敬我们一杯,好让我们平衡平衡啊。”,张澜忽然开腔。
我一口酒差点被呛住,这个借口是不是太烂了。
没想到一向高傲的尤豫竟然很顺着张澜的话说:“是该敬大家,谢谢你们对我女朋友的照顾。”
“那别废话了,赶紧的。”
张澜今天的话带着火药味,我知道她在为我出头呢。幸好大家玩得兴起,都没听出来。
尤豫一个挨一个把包厢里的人敬了个遍。
就差我了……
张澜一把把此时已微醺的我拉起来。
“诶!还有一个呢,怎么,这个人难道不应该感谢?”
尤豫只得也敬了我一杯。
还好当时的我已经半醉了,反应比较迟钝,否则不知道会说什么干什么。
一圈敬下来,尤豫脸都红了。不过张澜并没打算这样放过他。
“怎么着,人家敬了咱,咱好意思不回敬吗?”
大伙正怕冷场,一听张澜的话都来劲,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几圈下来尤豫被逼得去卫生间吐了。
我冷眼旁边,不,我是喝着酒旁观。虽然我醉了,可我看得清楚着呢。
(四)
也不知道晚上几点,终于散了。我被张澜架着上了出租车。一路上嘴里哼哼唧唧,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是张澜后来告诉我的,我醉了,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张澜后来还告诉我,那天晚上她之所以要整尤豫,是因为她那同事两个多月前就开始念叨自己男朋友了。而那时,我不过才和他分手一个月。
“这渣男,还玩脚踏两条船,耍着你玩!”
那天晚上,在回去的路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天晚上,我只记得,车子忽然急刹车,我一头撞上前座,混乱中感觉有人紧紧的抱着我。
第二天醒来,我在医院。我从床上猛坐起来,感到一阵头痛。仔细回想,才想到昨天晚上在路上似乎发生了车祸。
我撸起袖子检查,除了额头有个小包外没一处伤痕。
我想起了张澜,昨晚隐约感觉到有人死死抱住我。是张澜!她在哪儿?
我跳下床往外跑,一头撞在查房的护士身上。我赶紧一把拉住护士问昨晚和我一起送来的女孩儿在哪儿?
护士被我撞得不轻,没好气指了指对面那个病房。
我冲进病房,看见张澜躺在床上,打着点滴,眼睛闭着。我扑上去,摇着她的手,大叫她的名字。“张澜,你没事吧,你可别死啊!”
这货皱着眉悠悠的睁开眼睛,“哎哟,程小朵,我车祸没死,倒是快被你晃死了!你能不能轻点啊,我是病人。”
我一下子哭了出来。刚才我真怕张澜出什么事,那可都怪我。
“哎哎,我没死你哭什么呀!”
“我……我喜极而泣啊!”
张澜翻了个白眼,一副对我无奈的表情。
“张澜,对不起,谢谢你。”太多的情绪在我心底,最后只转化成这六个字。
经此一事,我明白了张澜在我心中的位置。原来她可以这样为我打抱不平,为我付出,原来我这么害怕失去这个朋友。她彻底驱散了尤豫在我心中留下的痛。无论他是因为什么离开我,我都不想再追究了。因为不爱我的人走了最好,就像张澜说的,我会遇见更好的。
而张澜是独一无二的。
她比情人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