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不来,竹马怎敢老去?

张爱玲说,我要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你还不来,我怎敢老去。

风里来雨里去这么久,张语桐不知道最漫长的等待不是她等待爱情,而是张也等她。

她却只信奉了张爱玲说过的那一句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

张也来找我的时候,满脸胡茬,眼睛布满血丝,一双人字拖鞋断了条带子,拖沓着。我一脸天真的问: “张也你离家出走了吗?至少该有个行李箱吧?没有行李箱也该有个钱包啊!你饿了吗?我请你吃东西去.......”

张也神情恍惚,一脸生无可恋的跟我说:小桐这次是真的了,她去济南见郁理他爸妈了。

我有几秒呆滞,然后马上恢复了理智。张语桐说“这次是真的”那就一定不是真的,她有过多少个男朋友,每次都说是认真的,可每一次都以“没有灵魂上的交流”为理由而分开了。

但每一次,张也都是痛的那么认真,我在这两人之间也为张也掩护的那么认真。

已经是第三次了,他就这样邋里邋遢的出现在我面前,请他吃顿饭,用我在电视剧和小说里学到的那一点胡编乱造的爱情观去拯救他。他竟然每次都会信我,吃过饭,听我胡诌一通之后,又擦干净嘴巴,吹着口哨回家去。有时候总想,这家伙不会就是为了来蹭饭的吧?

我、张语桐、张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好朋友,从爷爷奶奶辈儿开始,三家和和睦睦往来密切。我比张也小,语桐比我小,可因为我是三人中最听大人话最文静的,所以总像个大姐姐般照应着他们俩。语桐从小就比我活泼,她可以不听大人的话,像匹小鹿一样奔跑,喜欢画画就去学画画、喜欢穿膝盖以上的裙子就穿、喜欢什么人就去追......可我不行,我只能把自己放在”听话的孩子“这一列,上要讨好大人们,下要看住他们俩不闯祸,我像只小象,内心没有那么强大,却被要求做那个”寄予厚望“的人。

张也喜欢语桐,是我第一个发现的。

班级组织秋游,张也偷偷的在一颗梧桐树上刻下语桐的名字和一颗爱心。粗糙的树身上藏着张也许多年的秘密,而我比张也还紧张,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被张也恐吓了一番后,把这棵树和这棵桃心守在心里紧紧的。

梧桐是柔性的植物,它温柔的守护了张也许多年,张也也温柔的守护了语桐许多年。语桐不知道,每次张也送给她的礼物,也都会准备一份给我,只是送我的永远都是空盒子或是替代品,送给她的小物件,都是张也辛苦攒钱买来的。我一点也不介意,只是担心语桐知道这棵桃心的那天,她爱或不爱张也我都担心。

高中时,语桐背着家里人学画,每学期的学费都要向朋友借。

她说”我张语桐今天是借钱,但是总有一天会靠画画赚钱。“

那时,一个同门师哥待她极好,不光是一口气给她交了两年的学费,还答应等她毕业了就带着她去青岛毕业旅行。那是语桐的初恋,一个会画画,有着纤长手指的男生。他们随老师一起去杭州写生,一起搜集艺考资料,一起备战。

那段时间,张也做了他人生中重大的决定,他退学了。

我原以为他是迫于家里的压力,因为成绩跟不上,后来才知道,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语桐。

刚开始打工的时候,工资不多,常常要上夜班,第一个月他把攒下来的一千块寄给了语桐。我知道他退学了是在一个月后,打电话怒斥他的愚蠢行为。他沙哑地说”小晴,我能帮助小桐实现梦想,多好。何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成绩上不了大学,与其将来去职高,不如现在开始努力工作。你要好好努力,考上大学我给你送份大礼。“

”还会是空盒子吗?“我鼻头酸酸的,有滚烫的眼泪流了下来。

他爽朗的笑声从千里外传来,心里总算有了些许安慰。我不能 为他铺路,走接下来的路程,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

语桐筹备艺考前,师哥走了,他们分开了。她在空间里用长长的篇幅写了这个叫”哈先森” 的人,我默默点了个赞,张也连点赞的勇气也没有。语桐穿着白色风衣出现在我校门口,我们点了杯柚子水,聊了哈先森也聊了张也。她说“我要去青岛,在我计划里的事情最好是都实现。” 填报志愿的时候,她全写在了青岛。

张也千里传音来吐苦水,他说:我比不过那个什么哈吗?

我半晌没说话,张也张牙舞爪了半天。我说:喜欢她你就表白啊!

张也陈默了......

“好了好了,你就这出息。大学后也免不了有第二个第三个哈先森,你要一直沉默吗?”

“我不知道,要是有第二个哈先森,我直接杀过去。”

末了,他说“送你的大礼,是红包。别说我俗,没有金钱你哪儿能买那些书买你喜欢的花和小摆件。”我满意的笑了笑。结果这家伙送语桐的是间咖啡屋,一件别致的咖啡屋模型,小到每张桌子上的小杯子。语桐喜欢的不得了,因为在她的计划里,有这样的一间咖啡屋。

大学后,我在南昌念书,语桐如愿去了青岛。那座曾经哈先森承诺要陪她去的城市。

第二个哈先森出现了,同级的一个工科男。张也第二次痛苦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在火车站出站口等他,他穿着风衣,踩着皮靴出现,鞋面有了白色的灰尘,鼻子冻得通红。被风吹乱的头发有一撮调皮的翘起来。他塞给我一包东西,“也没什么好送你的,火车靠站给你买了条擦水巾,洗完头擦擦头发一会儿就干了。火车列车员当场试验过了。”

我鼓起了腮帮想要损损他,最后看在他有血丝的眼睛的份儿上,吐出了俩字“谢谢”。

请他吃饭,听他爆粗口,骂了第二个哈先森一顿。

在他手机里,图库里的八百多张照片,有七百张是语桐的。春天的时候她穿单衣的,夏天穿裙子的,秋天穿长衫的,冬天穿羽绒的。问他怎么不去找语桐,他说太远了。从近赤道到青岛,机票太贵。我可劲儿朝他翻白眼,他却喝着王老吉红了眼。

眼睛里有没有落下的眼泪在哭泣。我假装低头夹菜,没有看见。他揉揉眼继续胡侃“我还能配得上张语桐吗?从前都在上学,她的梦想里还没有咖啡店没有画画,我们最大的梦想不就是去爬山看风景吗?现在都变了,张晓晴你那么丑你都变美了,穿个白衣服跟圣女姐姐一样。剩下的剩,别多想。”

我尴尬的笑了笑“还能损人,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不死,都好说。”

语桐某天给我和张也寄来明信片,青岛这座城市真是美得不像话,我只能在南昌这座因修地铁黄沙漫天的城市望“岛”兴叹了。可是语桐却在明信片上写着“在这座城市呆腻了,等我到了日本给你们寄一枝樱花。”

阳春三月,我在温煦的阳光里凌乱了。这丫头竟然背着家里人把护照办好了,一个人去日本旅行。

她真的去了,并在日本认识了第三个哈先森。不,她把他的名字写在了朋友圈的每一条状态上。他叫郁理。

到日本接机的是她朋友的朋友,郁理是她朋友朋友的朋友。

有时候世界很小,她把郁理的名字写下,对他说“遇见你以后,我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也许爱情之于语桐来说,是游牧。对于张也来说是一棵枯木的等待。这里给过语桐爱情,那个人不是张也,青岛给过语桐爱情,那个人不是张也,日本给了语桐爱情,那个人也不是张也......只有那棵秋日的梧桐树给过语桐漫长的暗恋。

那年七月,我和张也见到了两年未见的张语桐。她戴着帽檐宽大的遮阳帽,穿着漂亮的纱裙,嘴唇是火焰般的红色。从前的她活泼开朗,像只蝴蝶又像匹奔跑的鹿,现在的她像烈焰像夏日繁花,执著的追逐梦想,敢爱敢恨。

我们像从前一样谈天说地,胡诌胡侃。一起聊到夜幕降临,我怂恿张也送语桐回家,自己借口约了其他朋友,在狂风呼啸的大街上晃悠。我不知道张也那晚有没有告诉语桐,他喜欢她这件事。只是我很难过,我们三个一起长大,张也像我的弟弟一样,梧桐树上的秘密总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对这个女孩说。哪怕最后结果是更让人绝望的,也好过次次让人绝望。

最后仍是张也绝望邋遢的来找我吃饭疗伤。喂饱了张也,我望着他离开。和前两次一样,他的背影同样让我绝望。

只是百步后,他突然停下,脱下脚上的人字拖欢快的转身对我说:我想通了!她要和郁理在一起就在一起吧,我可以啊。

故事没有到结局,很久不见张也和语桐的我,在看到《草木本心》里那一句“青梅老”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我的小青梅和小竹马。我想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或许是在张语桐和第N个“哈先森”的订婚典礼上——

语桐说:“张也,你还和以前一样。”

张也说:“你还未嫁,我怎敢老去?”

青梅不来,竹马怎敢老去。只有看见你幸福,漂泊后终于有了归宿,我才能将心事随着那年的梧桐叶落下,埋进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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