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虎妈的悔

“喂，MM打乒乓球飞起来，你自己去看！”

老友担心我儿子晚饭都不及时吃会影响青春期发育。待我细看这小子打球用左手把对方打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我那刻才发现我犯了十几年的错，而且错得不可纠正和弥补了。

儿子吃饭的时候用左手拿筷拿勺，我就把筷和勺夺过来重新递到他右手边。他右手拿不稳我就硬塞在他手心。又掉了，我骂他掐他右手了。以为教一次两次下次就好了。那时的他才一岁多点。

后来越来越多次发现他右手真笨，拿什么掉什么，生病拿个口服液都掉地了。被他爸也骂得够呛。端茶倒水也极其不在状况。

写字是让人操碎了心。抓笔的姿势，大拇指和食指感觉是机械造出来的，毫无灵性。总是捏不到最恰当的部位。写的字斜斜地像受伤的歪头鸡。更像落枕治不好的病人。晕掉。

喜欢画的画也变得不愿在家画。在家在我眼皮下动手做的事因为紧张基本都出乱子。当然也吃苦头是免不了的。捏他掐他，小小的手都是我的指甲印痕，有时气急血痕也会秒见。

可从不见有什么好转 ，我自己太大意了。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去思考他会是左撇子。因为两家人三代之内都没一个此类品种。惯性思维定势太害人了。

可这犟驴居然不管怎么打骂完全领受，且毫无怨言。一遍一遍的重复一遍一遍的不得要领。他自己身心俱疲的时候会委屈的含着眼泪说妈妈我又没做好！

慢慢的他喜爱看书多过写字，非写不可的时候也是寥寥数语。运动倒是热爱之极。曾被选入体校篮球队。那时那刻的他完全与写字时判若两人。我远远地看他训练他似乎天生的运动小将。运球、投篮一切都娴熟得很。声东击西的假动作也让人哭笑不得。本来以为他会一个突然高跳的，可他弯下腰一个胯下运球把所有人都等懵了，转眼以为传给篮下队友的，他却自己远射了。

教练一见他就开心的喊“小胖小胖”，他在球队是最矮的，偏胖。教练说不用两个月他就自然瘦下去的了。高强度的训练，绕球场跑20圈。冷的天穿着背心短裤，跑得大汗淋漓。他喜欢边跑边唱歌，而且都是部队跑步唱的《打靶归来》《一二三四歌》之类的。教练一见他就笑。

一个年长的同事说体校篮球队的要么坚持打球要么趁早退出，要不学习受影响贻误一生啊！刚巧学校老师发现儿子上课话多，明显没以前乖了。心里琢磨着篮球队时间精力花的太多，可能真的得不偿失啊！

于是某个下雨天，他们正在雨中训练的时候和教练说了几句就把儿子带走了。他很不情愿的，眼巴巴朝教练投去乞求的目光。我很大力地硬把他拖进我的伞下。他故意淋雨，一个人径直走着，比我快两步。

后来的叛逆延续到高三。我一不小心撞见他的电脑屏幕依然是篮球，NBA赛。我太蛮横无理了，在孩子眼里。我完全没有任何沟通。总是以爱的名义剥夺他该有的自由和喜好。连他左撇子的事实都不敢正视。

他上大学后给我们寄了几封信回来，其中一封信说到他离开家才知道家的温暖和可爱。即使老妈喋喋不休虎视眈眈，真的很让人回味无穷。我读到每一句话都觉被鞭子抽打，泪如雨下。然而做母亲的身份依然不容我放下家长的尊严，我依然反复叮嘱他认真学习，刻苦专研，学有所成。

大学里他竞争到体育部副部长之职，组织篮球赛，培训学生会干事。他乐此不疲。有几次都累病了。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放假他把整宿舍的同学带回来说，我们还一路组队打到香港去。那样子俨然报复似的告诉我——你不让我学篮球，我要学的渠道多着呢。

我不禁扪心自问，难道不该亲自和孩子说声，妈妈错了，请你一定要原谅妈妈。妈妈也是第一次当妈，没经验啊！你能理解妈妈犯的这些错吗？

可是不知怎么就是没有向孩子袒露心扉，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心头压抑的苦闷越积越满，整个人似乎即刻要膨胀了似的。

某天乘坐夜间飞机遇到漩涡时，有26秒持续颠簸。机舱里一个三岁孩子远远喊妈妈妈妈你要抓稳啊！我含着泪想摸黑也要给儿子留下几个字，可是无处找纸笔。我咬破自己的手指在纸巾上写下，孩子妈妈对不起你啊！字迹断断续续，颜色越写越淡。根本无法辨认。

那么就在这夜深人静，听着你微鼾的呼吸写上此文当做致歉吧！也愿天下初为人母者以我为戒，做一个不留悔恨的好妈妈！愿所有孩子能幸福自在健康快乐成长！

一个虎妈的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