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尾的垃圾桶倒的七零八落,从巷子里钻出来到电线杆下,五十米的距离,平津回头望了几次。现在的猫可不得了,这样想着,已经走到了电线杆旁的站台处。毕业的时候,没有积蓄,选择了郊县交通便利的住处,通勤一个半小时的距离尚可接受。工作小半年,竟然也渐渐磨去了早点换到市区公寓楼的想法。
果然,想法是会变的吧。看表,六点五十分,已经是个有点危险的时间了,运气不好还要碰到红绿灯。平津暗暗咬唇。
嘀。
“非常抱歉,交通灯似乎出了问题,连带着路况也不好...”平津收声,主任瞥了她一眼,戳戳听筒,示意她不要打断通话。平津安慰自己,既然是月初迟到那也没办法了,总归是拿不到全勤奖。坐在办公桌上,忍不住叹气。
“喏,面巾要嘛。”同组的理美子丢了包湿面巾过来。“虽然是夏末,还是闷闷的,总觉得透不过气来。”
平津顾着擦汗,没回话。
“你胆子真大,今天课长过来巡视。”理美子摞着文件发了声。
平津暗惊,“怎么了?”,虽说按部就班几个月以来已经熟悉了环境和岗位,自己毕竟还是未申请转正的实习员工。
“我替你搪塞过去了。”理美子轻描淡写回着话。比自己早来一个月的理美子,不但聪明能干,还是新闻部部长的侄女。平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总之是没事了吧,本来也是不被注意的人。平津暗自垂头。
小学的时候,平津是活泼开朗的孩子,课业也好。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了呢,是六年级吧,认识了福田麻由。福田从城里过来,似乎是由于父亲的工作调动。但福田私下是和平津否认了这个说法的,她说的是“妈妈说如果离开爸爸我们会生活地更好,但我还是喜欢爸爸”。
福田的父亲后来成为镇上令人信赖的电焊工,平日不管风雪还是深夜,一个电话马上赶到。那时候大家觉得,城里来的维修工技术更好,服务周到,近几年才意识到这不过是个人秉性罢了。福田家在镇子上原有一栋祖屋,但父亲很早便考学出去了,家里的长辈只有奶奶。老人去世后,屋子空着,有些破败也没法租出去。
同班前,平津对福田一家几乎没有印象。妈妈绘美倒是不自觉提起过几次。
“福田一家尽是可怜人,福田先生还是小孩子时没了父亲,独女又早早地走了,剩他一个孤零零。”福田裕贵,指的是麻由的父亲。“诶,那个麻由子,他的女儿,似乎同你是一个班级的...”“我吃饱了,谢谢!”平津迅速打断了问话,草草擦了嘴奔回二楼的里间。“这根本没动嘛?我说,多少吃一点啊...”
关上门,静,有点瘆人。房子的隔音效果太好了。平津舒口气,一下子瘫软下来。麻由子,她当然不会陌生,但突然被唤起,还是,令她一阵头皮发麻。
难得的休假,若不是因为长辈的丧葬礼仪平津是绝对不肯回家的,好不容易在城里扎了根...妈妈,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懂,为什么这么固执地要自己继承家里的旅馆呢,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一辈子不是她的选择。平津抱腿坐在落地镜前,看着自己平淡的脸,忽地垂了头,她就是不想呆在这个地方,无论如何也不想。
廊上有脚步声,走到尽头停住了,是父亲。平津抬头正迎上父亲的目光。他永远是这样,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招呼,径直拉开纸帘门走进来。
“回家吧。”没有更多的语气,也察觉不到任何情绪变化。印象里父亲永远是这样端坐着,严肃的样子。
平津不敢直视他的脸,埋着头,“对不起,我们还是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失陪!”平津逃出房间。
在楼道摸着胸口,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平津挪着步子,思绪纷杂。
“哪里的话,承蒙您的关照。松坂先生每年都如期来度假,能选择敝店,我们实在很荣幸...”
每年如期。平津“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