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航行第十三章

        海城轮在洞五区一熬就是半个月，小庄和扎布都觉得是熬，很难熬。半月里，每天早上四点那恶心的喇叭就会准时响起。半月里还是每天收12小时网，放三小时。半月里每天还是每晚接近八点才能结束，每天工作16小时。半月里周身还是那么疼痛，半月里每餐还是吃着刚出海的海鲜。半月里，大家都机械的执行着每天的放网收网程序，像机器一样重复着。半月里，大大的冻库已经装满，今天是个出货和补给的日子。                          上午九点的时候，一艏挂着澳大利亚国旗的补给船缓缓的靠向海城轮，加装燃油，淡水，补充生活物质。一筐筐的鱼，各种各样的被分类装好了的鱼被生活吊吊上补给船后，补给船就启动机器，慢慢的消失在地平线处。洞五地区留下的又只有孤零零的海城轮，和十几名极度疲倦和烦躁的船员。

风还是慢慢地吹着，网还是机械地放着，瘦竹竿还是那么骂骂咧咧吵着。下午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当空，一团团的火球放佛从空中落下，砸向甲板，然后在甲板上腾起一团团的火苗，众人就着那满地的海水，裹着滚滚的热浪麻木地干着，不用思考，脑子被热浪烤得就像一张白纸，什么都不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高妹妹的动作渐渐的慢了下来，瘦竹竿大骂到：“你他妈要死啊，网都绞在一起了”，高妹妹抬头望了瘦竹竿一眼，倒了下去。

高妹妹病了。船舱里，高妹妹满脸通红，大汗淋漓，十分痛苦，无助的眼神看着猪哥和小庄，小庄心里很难过，不知所措。瘦竹竿跑到船舱吼道，“几个人都看着，看什么啊，不用干活了，要死都早点死，死了有保险公司”，猪哥立马就站了起来，逼近瘦竹竿，狠狠的瞪着瘦竹竿，拳头捏的紧紧的。小庄伸手拉住了猪哥，对猪哥说：“你先去吧，这里我看着”。猪哥走出船舱，回头看了一眼瘦竹竿，犀利的眼神中，透露出丝丝杀气，瘦竹竿不禁打了个寒战，随后也出去了，甲板上继续着机械的放网。 小庄握住高妹妹的手，冰凉冰凉的，手心和手背满是汗水。高妹妹很虚弱，一个字一个字的对小庄说：“庄哥，我做不下去了，不想干了，太累了，我想回家”。回家，谁不想回家，小庄心里也凉凉的，小庄也不想干了，可是小庄一想到小曼，就对自己说，咬咬牙坚持坚持吧。小庄想我们才出来一个多月，工资都还没发，又在茫茫大海，异国他乡，怎么回家？小庄心里思量着高妹妹的话，不能说什么，用毛巾擦了擦高妹妹额头上的汗水，转过身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晚上八点放网结束后，小庄找到黑管事说，：“高妹妹病得厉害，得帮忙想办法送到医院去”。黑管事迟疑了半天，想了想，回答说：“你看补给船刚走，这一去一来可是不小的开支，先到大幅那里拿点药，看看吧”。黑管事核算着成本。成本，你他妈的都只知道钱，小庄在心里骂到。小庄从黑管事房间悻悻地退了出来，心里全是恨，深深的恨意。小庄到大幅那里拿了一点退烧的药，倒了杯开水，慢慢的吹冷，扶着高妹妹喂下。整整一晚上，高妹妹不是高烧不止，汗流浃背，就是如坠冰窟，瑟瑟发抖，猪哥和小庄轮流着看管高妹妹，生怕高妹妹就出现什么意外，直到凌晨两点，高妹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小庄也跟着咪了一会。

凌晨四点，船上广播准时地响了起来，呜咽的声音，犹如那灵堂的哀乐，小庄恨不得找个锤子砸了那恶心的广播。高妹妹生病了，黑管事安排扎布顶替高妹妹的工作，和昂加一起。其他每个人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劳累的重复着，把高妹妹一个人留在船舱。 话说甲板上扎布原来并不是收放网的，对收放网的工作不熟练，完全就是地道的新手。瘦竹竿不停的指挥，不停的骂骂咧咧。“快，要快，你那什么速度，像女人一样”，扎布抬头看了瘦竹竿一眼。“看什么看，干活，你他妈的干活”，瘦竹竿嘴上毫不示弱，不停的骂着。扎布没说话，慢慢的停下手上的活计，慢慢地站了起来，直直的瞪着瘦竹竿，示威的眼神挑衅着瘦竹竿。瘦竹竿也直直的望着扎布，甲板上顿时陷入了一种对峙，两个男人的对峙，犹如两只野兽般死死地盯着对方，身体上积蓄着力量，只等瞬间爆发，扑上去撕咬。

黑管事心里明白，渔船船员出海，工作强度之高，工作时间长，生活空间狭小，生存环境恶劣，信息闭塞，和家人完全失去联系，情绪上无比烦躁，清一色的男人干架是经常的事。并且这些人在机械繁重的工作中，头脑也开始变得反应迟钝，干起来什么都不顾及，直接抓到东西就上。黑管事作为船东代表，出海这么多年，自然心里有数。见此情景，立马走过来隔开扎布和瘦竹竿，说道：“闹什么闹，有什么大不了的，都干活去”。扎布和瘦竹竿才平息下来，甲板上暂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不说话，继续着自己的工作。甲板上没有了瘦竹竿的骂咧声，陷入一种空气凝滞的状态，只是偶尔从网上滑落的鱼，还在甲板上跳着，做最后的挣扎。

中午吃饭时间，看着一盘盘的海鲜，突然就一阵恶心的感觉，胃里一翻，小庄想吐。这不是小庄第一次有这种反应了，四十几天来，全是海鲜，吃得发腻，看见海鲜就是一种深深的厌恶。小庄吃了点补给船今天送的蔬菜，蔬菜在海上可是奢侈品，就草草的离开。大幅告诉小庄说，高妹妹应该是劳累过度加上中暑，给他双倍的降温药，休息两天应该没问题。海上船员生病了，大家都以为自己国防身体，吃药加分量是常见的事。小庄也没有其他办法，就照着大幅说的办了。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高妹妹竟然真的好了，小庄和猪哥心里才算放下了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