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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观点迥异的评论,让我想起庄子的《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这种巨大的鲲鹏,一有动作就动静非凡:“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它们因此被蜩与学鸠笑话,后者说:“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大意是说自己船小好调头,来去轻便。
随遇而安、知足常乐,和搏击长空、翱翔于辽阔,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状态和存在方式。
平凡如你我,酣畅如郭川。
2
郭川30岁时任长城公司高管,年轻有为,意气风发,物质条件算得上优渥。
从事职业航海探险之后,他坦言,“在海上哭的时候比在现实生活哭得多的多。”“我恐惧过、绝望过、崩溃过,但从没放弃过。”
帕斯卡尔曾说,“我只赞许那些一面哭泣一面追求的人。”郭川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郭川航海的意义是什么?
有人说,这意义或许就是对于未知世界的探索,对于自身生命的拓展,超越自我,止于至善;有人说,以人类之渺小,敢迈步向星辰大海,这已证明,人类还有希望……
要我说,所有的宏大意义只不过是外界的赋予。每个人选择做或不做什么,只是他喜欢,他愿意,他需要。
仅此而已。
3
风靡美国的摩西奶奶,76岁时拿起画笔。她从未接受过正规的艺术训练,对美的热爱使她爆发了惊人的创作力,成为美国著名和最多产的原始派画家之一,影响力跨越国界。
但她第一次拿起画笔,不是奔着成为伟大的画家去的。只是因为她喜欢又适合自己。
同样的,郭川第一次驾起帆船,也不是奔着某一天名扬四海去的。只是因为热爱。
苍茫的大海,未知的领域,这让一般人知难而退的,却与他张扬旺盛的生命力不谋而合。
他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所谓的冒险与挑战,当然不是他的追求,它们只是逐梦过程中如影相随的附带品,他坦然接受了而已。
写作是写作的目的,画画是画画的目的,那么航海就是航海的目的。
“你最愿意做的那件事,才是你真正的天赋所在。”(摩西奶奶)
4
昨晚一口气读完了村上春树的《眠》。书的内容围绕着“我”自身的失落来展开。
文中的“我”,是三十多岁的全职家庭主妇,丈夫是高收入的牙科医师,儿子上小学二年级,家庭生活风平浪静。
偶然一次的梦魇,让“我”持续失眠,整整十七个昼夜。
“我”梦见一个穿黑衣服的老人,举起水壶往“我”脚下不停倒水,而“我”却不能动弹,觉得自己的脚会因此腐烂。
“腐烂!”,潜意识中,“我”被某种东西束缚,正在逐渐腐烂!这“某种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奇怪的是,虽然连续失眠,“我”却格外的精神。
白天,一如平素的收拾家务,外出购物和为丈夫、孩子准备食物,下午则固定的去游泳俱乐部游泳。
夜里,一个人在起居室开着落地灯喝白兰地,看书,还会开车出去兜风、看船或只是停在街头发呆。
“我”越来越享受“失眠”。
游泳馆遇到朋友一反常态不愿说闲话,“家里还有急事”,便匆匆走开;甚至对丈夫的“求爱”也没有兴趣,推脱头疼。“我”日以继夜地读《安娜.卡列尼亚》,喜欢一个人静静的看书。
除了偶尔纠结于长时间不失眠在生物学上的“不正常”,“我”在失眠的日子,充满了欣喜,感到人生因此扩大了三分之一。
哪怕为了时间平衡的缘故,后面可能会以健康或寿命来弥补失眠对身体上的亏欠,也在所不惜。
书中不止一次表达对失眠前“日复一日”的生活的厌倦。把家务、照顾孩子,甚至夫妻交欢都视为“义务”,可以意识与身体脱离而机械的完成。
面对无法真正理解“我”的丈夫,和每天重复的琐碎生活,“我”怅然若失。
直到失眠,那些自由独处的夜晚,才让“我”重新意识到自我,重新找回自我,进而拥有内心的愉悦。
5
世上最难的路,是找回自我的路。每个人借助不同的形式和渠道发现、实现自我,来获得真正的满足。
摩西奶奶教导我们,“你要去相信,时光且长,你终将长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拥抱独属于你的未来。”
所以,不要害怕你的生活将要结束,而应该担心你的生活永远不会真正开始。
毕竟,一个人的衰老不是从第一根白发开始,也不是从眼角的皱纹开始,而是从放弃自己的那一刻开始的。
6
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苏格拉底说,浑浑噩噩的生活不值得过。
那么我们仅有的这一生到底该怎样度过?
生命看不见、摸不着,像雨像雾又像风,看似近在眼前,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它消磨于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在时间的流逝中悄无声息地消散。
百思不得其解,容易让人投奔于虚无主义。
摩西奶奶和郭川向我们示范了最有效的对抗虚无的方式,-----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命形态,忘我的投入,专注于眼前。
“是在当下,努力去做自己喜欢做和有趣的事情,让自己的内心充盈着喜悦,让现在的每一天,都以自己喜爱的方式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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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穷极一生,未必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命形态;找到的又未必能“将心中脱颖而出的本性付诸生活”,冲破各种羁绊限制去实现。
而郭川做到了,且很精彩。从这点来说,他无疑是幸运的。
他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即使有失联的遗憾,他这一生,已经算圆满。
我们可以不提倡,不追捧,但也绝不该贬损。
“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即便肉体毁灭,而精神永存。
但我仍祈祷奇迹,他化身鲁滨逊正停搁在某个岛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