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高中秘事（5）

第五章 鞋是阶层认证

偶然的一次机会，周然发现了蒋一谋的弱点。

那晚在寝室，他们按照惯例聊起了国际奢侈品牌。

周然问方万格:“你最近买的这双乔丹穿着感觉怎样?”

方万格跺了跺脚上的那双白色球鞋，“我觉得还行吧，挺舒服就是……我这鞋给我小了，我老妈不会买鞋，艹，算了，懒得换了。我想入一双CONVERSE高帮，周然，你有空代购吗？”

蒋一谋翻书页的沙沙声慢了下来。周然敏锐得像深夜捕食的猫头鹰，立马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抓起一本专门介绍乔丹球鞋的杂志，将其上一张AJ29的宣传画指给了蒋一谋看。“一谋，这双鞋怎样?”周然轻描淡写地附和了一句，难道他在咨询蒋一谋的意见?蒋一谋瞟了一眼，“可能渐变蓝更适合你。”蒋回答。“可我就喜欢这双渐变紫。我穿40码的鞋，你呢？你穿多大码的?”周然边翻杂志边漫不经心地谈话。“我也是40码。”蒋一谋回答时脸色泛白。“巧了！我的鞋你穿得上!我最近新买的白款AJXX9，你看到了吗？你喜欢吗？我明天不穿它，你要不要试试看?”周然脸上荡漾开善意的微笑。蒋一谋的右手大拇指开始摩擦起他自己的右手食指，“明天再看吧。”周然面无表情地把杂志搁到书桌上。

第二天，蒋一谋穿上了周然的AJXX9。那天早上我和蒋一谋仍然是最早离开寝室的。入冬了，天色不亮，我们本应跑到操场上在那借着路灯早读到跑操的，但蒋一谋把我拉到了教室。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他抢先我一步把教室所有的灯都开了，这本应是我每天所做的事。蒋一谋用双脚在大理石地面上来回摩擦，发出周然每天都会制造的噪音。那声音就像女老师的指甲划过黑板所发出的刺耳历叫。我在灯火通明的教室里看清了蒋一谋脚上那双纯白色乔丹，好眼熟……

“蒋一谋……”我喃喃道，没有说出后面这句话:你怎么买得起乔丹……

蒋一谋白皙的脸庞这时微微涨红，像粉色蔷薇，他太兴奋了，“这鞋适合我吗？”那是他第一次向我询问关于他外貌的评价。

不，不适合，这鞋躯体太庞大，这鞋太耀眼，这鞋和我们身上穿的清一色的校服一点都不搭，你根本穿不起乔丹……“适合，真酷炫。”我终究还是这样回答了他，用别人夸周然的话来夸他。我了解蒋一谋的家境，不用拿低保的普通人家，他怎么会有钱买AJ?这个疑惑让我陷入深深的自卑。

蒋一谋顿了一下，他对我说:“巫迟，你去操场早读，我先回寝室一趟。”然后他飞也似地跑走了，没有发出我们平时响亮的跑步声。难道这就是好鞋与坏鞋之分?

我在功率超大的操场照明灯下早读，没发出一点声音，我也不是在默读，而是心不在焉。我手上翻着语文课本的文言文，眼前浮现的却是蒋一谋脚上的那双耀眼得发光的白鞋；我耳边都是别班同学的朗朗读书声，却分明听到了蒋一谋用鞋摩擦地面的噪音。我抬眼向操场入口望去，蒋一谋来了。我首先注意到他这时是穿着自己的鞋回来的，那就是说，蒋一谋之前穿的果然是周然的鞋。我的自卑一下子烟消云散，反而助长了几分自尊。之前出现在他脸上的蔷薇粉也消失不见了，此刻遍布脸庞的只有苍白与无力。学生已经陆陆续续往操场集合，蒋一谋裹挟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一步一挪有气无力地走来，像是没有睡醒，像是心事重重，如毒品兴奋期过后般憔悴。

那天正好是家长探访日，蒋妈妈来看蒋一谋了，这是自开学之后蒋母第一次来学校。开学时我是蒋母带蒋一谋来报到的，我从没见过蒋一谋的爸爸，也从没听他提起过。蒋母穿着朴素，四十岁左右的面庞一看就知道没有化妆品在上面光顾过。但蒋一谋愣是要把妈妈带到校外去，他说自己要买新鞋。蒋一谋向来不提要求，蒋妈妈知道孩子很懂事。在帮孩子洗完衣服后蒋母顺从地跟着蒋一谋走了。

当天晚自习开始前一分钟，蒋一谋得意洋洋地回来了，穿着他的新鞋——渐变蓝AJXX9。

周然的眼睛向来是盯着地上的。倒不是因为他谦逊，而是因为他只对鞋感兴趣。尤其是男生的鞋，一个懂鞋的人可以依据一双鞋读出鞋主人的品味、性格、家境。周然第一个发现了蒋一谋的AJXX9。这在教室里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每个人都冲蒋一谋的脚上看。我那天第一次见蒋一谋脸上露出笑影。

从那天开始，周然集团每次吃饭都要叫上蒋一谋一起去食堂。一双鞋就是一个阶层认证。而我，那时的我，再一次动用了善良的小学生思维，他们可能就是有了共同的兴趣爱好也说不定捏!我觉得一切正常，虽然蒋一谋不再和我、李未一起“搭伙吃饭”了，但是我依然觉得一切正常。

直到那次班会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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