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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施霄点点头,“好,大哥,我们带老五先走,在地道口等你!”丁小虎仍摇头,“我等大哥一起走!”顾自雄叹了口气,“好,小虎留下,你们快去!”施霄与卫无病二人无奈,率着一部分虎翼营士卒下城去了。
吉喇军攻势如潮涌,城头只剩了顾自雄、丁小虎与百余亲兵队,片刻间已是左支右绌。
顾自雄望了望远方,吉喇军黑压压的不住涌来。这数千铁骑是吉喇军精锐,就算虎翼营八百健儿俱在,也难以抵挡得住,何况现在?他目光扫来扫去,却已见不到米希与罗佐书的丝毫踪迹。他心中满是苦涩,这一仗,怪谁呢?是谁送了这许多兄弟的性命?
他抹了下眼角,突地大喝一声,“小虎,退后!”丁小虎闻言倒退两步。顾自雄用力在城堞内一拍。那里藏着二十几年的机关!这一座小石城,在胡不为的经营之下坚若堡垒,处处机关埋伏。到了最后一刻,整个的城便也是一件杀人利器。今天便是此时了!
他一掌拍下去,整个西门这一面城墙上的城堞全都齐刷刷断开,翻跌了下去。有不少吉喇军士卒已攀爬到距城头一步之遥,被打得跌落下去,又砸翻了一串串跟在身后的士兵。
顾自雄挥一挥手,“小虎,快撤!”他率着这百余人自城上下来,直奔那五十步以外的暗道口。城下的吉喇军不明不白吃了个大亏,一片混乱,但乌不古与伯都纳二人俱在前沿。不过一乱之下,二人便又督率着人再冲上来。顾自雄耳听得城外人声嘈杂,显是又来得近了。
暗道口处,只余下施霄、卫无病二人与躺在担架上的熊毕力,另有数个贴身军卒。几百名虎翼营残兵已皆退了进去。施霄见顾自雄带丁小虎撤了下来,喜道,“大哥,快走!”顾自雄笑了笑,“老三,你回来了,大哥很高兴!快抬老五进去!”
施霄点一点头,与卫无病二人一前一后抬起熊毕力,向洞中钻去。丁小虎也督促那百余亲兵队进了洞去。
顾自雄压在最后,眼看着众人都已进洞,猛地在洞边一拍。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自洞口上落下一块巨石。施霄、卫无病二人仍抬着熊毕力,惊惶之下眼睁睁看着呆若木鸡。丁小虎见势不好,将手中枪在石下一支。那石力有万钧,一杆枪哪里支得住?不过略阻得一阻巨石下滑之势,崩地一声自中间断为两截。
巨石落地,将两段枪杆压在下面,只留了一丝缝隙。丁小虎急得爬在地上,向外张望。透过那条缝隙,只有一毫日光透入,哪里看得清楚?他大叫着,“大哥,你干什么,快打开门!”
洞外的顾自雄微微笑了,“小虎,这块石是绝命石,一旦落下,谁也打不开!”
施霄与卫无病二人也放下熊毕力,齐抢到石边。丁小虎仍不甘心,双手指尖插入缝中,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抬,但哪里抬得起分毫?他急道,“三哥、四哥,你们快来帮忙啊!”
顾自雄轻轻道,“你们都不用费力了!若是这么容易抬得起,便也不是九地门传人的妙手了!”丁小虎连运几次力,毫无成效,不禁放声大哭起来,“大哥,你,你…”
顾自雄叹了口气,“小虎,你不是总想一个人独挡一面么。大哥今天告诉你,你是大人了,可以独挡一面了,你高兴么?老三,你带兄弟逃出密道,也不要回京城了,回家侍母尽孝吧。老四为人精细,大哥尽可放得下心。老五憨直,只是不要太任性为之。大哥答应过你的事还好能做到,你的新娘子这回可不会怨大哥了。”
几个人听他向每个人留下一番话,虽是娓娓道来,却满含深情厚意,都忍不住垂泪。
顾自雄提高了声音,“你们听得到吧。吉喇军已杀进城来了。唉,由此生,在此死,我也算得其所也。这城中最后一道机关便是天机图。天机一动,诸事俱休,但总须有人启动才行。这启动的机关就在绝命石旁。这一战既已错了,我不能再让你们陪我送死。伯都纳与吉喇部是我杀亲族仇人,正好在此与他同归于尽了!哈,这可好了,各得其所,各安其命。当年,这堡垒便是从内部破的,现下,便也从内部做个了断!”
施霄急道,“大哥,你不可,不可…”他连说两个“不可”,却实在接不下去。顾自雄又叹了一声,“一念之差,便是大错。老三,你是对的!只可惜了佐书与米希!也罢,今儿正月三十,我到地下也对得住城佩了!”
他一句话说完,双手猛地抓住两截断枪,用力向外一抽,蹭得地上火星四溅。巨石托地闷响一声,整个落在地上,严丝合缝,将内外隔成了两重世界。
施霄几个人扑在大石上,用力拍去,但毫无反应。几个人愣了一下,便似疯了一样,争先恐后顺着地道向外抢去。
尾声
十余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在五内俱焚之下,地道中的每一刻都如一劫那么漫长。
虽隔了十余里,但仍能听到一声巨响传来。在漫漫大漠之上,一望无遮拦。十里之外,火光一闪,一个火球窜上天际。这个火球在半空中爆开,凝成一股黑烟上冲。接着,地动山摇一般的连环巨响之声不绝于耳。一声巨响便有一个火球窜起。那并不高大但坚逾金汤的城池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无所例外,已如年关之爆竹齐放。
火球起处,便是烟尘四散,到得后来,只觉大地颤动,只听隆隆巨响,已全然不见了笼罩在烟尘中的城池与他物。从烟尘之中,还能传出阵阵嘶鸣与嚎叫、呐喊与咒骂。十里之外,本应听不到这些,但那是数千人马啊!声音虽不真切,但却仍能辨得出。
终于,一切渐渐消散、归于大漠之上固有的寂然。遥遥地,那里已不再是一座城池,甚至也不再有丝毫残破城池的模样,那只是一个大修罗场,遍地皆是残破之物。无论是人、是马、是旗、是兵、是尘、是土,在这个大修罗场中再也分辨不出。
这就是那不动则已、一动便玉石俱焚的天机图了!果然是,玉、石、俱、焚…
在烟尘中,仍有人马在动。那是吉喇军的残部,那是吉喇五千精锐尚未入城的后军。他们,如没头苍蝇、如亡魂野鬼、如失心之人,想必是哪个也没见过眼前这般骇人的景象。一场胜券在握、以众击寡的围剿战怎地会在刹那间变得如此下场?
突然间,小石城、不,那修罗场西南与西北两面传来阵阵疾骤的蹄声。大地又摇动起来。远处的地平线上黑压压地有什么在移动。那些黑点越来越近,逼近得甚为迅速。
再近些,再近些,终于看得清了,那是两支旌旗招展、人欢马跃的精兵。中军的大旗昂着头飘扬在空中。
那是欢-喜-城、还有龙骑的精兵!
他们终于来了,这两支援兵、或是伏兵?不早不晚、不偏不倚,恰恰在这时候出现了。这两支精兵如风卷残云一样,眨眼间就将仍混乱不堪的吉喇部残兵围在当中。
就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吉喇部的残兵绝无幸理。吉喇部的主力,自万户伯都纳与左帅乌不古以下的五千精锐一时间烟消云散,尽皆倾覆。
兵部定的好计啊!这计不是成了么?终于击溃,不,尽皆剿灭了吉喇部主力。终于扫清了这朝廷的北边之患。这是兵部的妙计,这是众将士戮力同心之功。
几个人抬起头来,似能看到欢喜城与龙骑报捷的奏章已呈上兵部、呈上龙庭。龙颜自是大悦,兵部上下自是加官晋赏…但那豪气干云、堪称人雄的大哥呢?那曾经驰骋西北的虎翼营呢?那自在纵横的祁连七鹰呢?
他们只是愣愣地立在那里。良久,觉得大漠的风吹在脸上生疼,伸手去抹时,才发觉满面泪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