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梦事件

小时候,我总梦见有人试图要掐死我。在濒死时刻,那人突然又松开了掩我口鼻的手,我重获新生。

等一切平息,我看不到人,只有一个熟悉的味道在我左右,那分明是母亲。

但我不能胡说八道,我确定,那只是个梦。


可我,一直不招母亲待见。

三、四岁,她把我关在屋里,无论她出去多久,都只留我一个人,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屋子里,像养了个畜生;

五、六岁,她把我关在家里,大门紧锁。空间多了个院子,我的世界大了一半。但我没有玩伴,只有一院子的牲口,我与他们为伍;

上小学后,外面的世界终于能够满足我,我如鱼得水,傍晚回家每次都是筋疲力尽,很快进入梦乡。

某个西瓜吃多了的夏天,起夜。我肯定那是个满月的日子,院子比平时开着白炽灯还要亮上几百倍。撒完尿却忘了起身,全身心都飘向了邻家大院,我的耳朵异常灵敏,静谧的乡村半夜,哪怕是低声细语都分外清晰,更何况他们根本在狂欢。

母亲在邻居家乘凉,那独有的大嗓门,爽朗的笑声,还有时不时的几句段子。是我母亲,又不像。

那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我记起白天邻家小孩问我:昨晚你妈抱着我们去水库洗澡了,你怎么没去?我不知如何回答,嗫嚅道:我睡着了。我不相信。我妈连我都不抱,怎么可能抱你?但我也不敢问,我情愿认定那个小孩在撒谎。

但此刻的我,一动不动。真相像洒下的月光,干净、皎洁。

我埋伏多日,发现了规律,小孩没有说谎。


我想起小时候那个梦,那可能是真的。母亲她不喜欢我,她想我死掉。

我的世界从主屋延伸到院子,再延伸到家以外的世界,可惜我的世界再大也到不了母亲的心里。更要命的是,我不知道我哪里错了。

好像没有我的世界,她就会轻松、自在很多,包括我成人后,她见我反而多了几分紧张。


后来,祖父过世,远方的小姨回来奔丧,与我深谈。

“我与母亲好像永远都近不了。”

“嗯。你小时候,大姐的确不愿带你出门。”小姨沉思道。“因为那意味着向所有人揭露自己的伤疤。”

“所以她有想过掐死我?”我冷淡之至,想起小时候的噩梦。

“那是你的潜意识。”小姨一点都不意外。我愕然。


1岁左右,为了给我矫正身形,母亲把我结结实实捆成粽子。为防止虫蝇来亲吻我的小脸,她把一块手绢蒙到了我脸上,生活的压力下,她又不能时刻看到我。所以当我的口水浸湿了手绢,双手又不能动的情况下,只能一再的将手绢吸入,吸入……然后手绢湿了一大片,掩住了口鼻,还吸进嘴里大块。很快,我便呼吸困难,声音微弱,脸色发红发胀,最后发紫。

母亲开门时,我已脸色铁青,全身柔软了。母亲颤抖着把手绢抢出来,然后奔到天井,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幸而获得新鲜空气后的我,重获新生。


其实那不是梦,只是残存的潜意识。母亲是施救者,而非谋害者,所谓的谋害不过是我一直对缺失的亲密找了个黑暗的借口。

母亲对感情的疏离不止我一位,我的确该是最体谅她的人。

尤其是在她也没有了父母的时候。小姨拍拍我的肩膀道。



                                                                                                    一元写作训练营第三期【第一次作业:场景描述 一场噩梦/回忆】--117--作者伍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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