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对自己说个谎

现下应景的话题绕不开春节的种种，元宵节和情人节奇幻地重叠也为人所乐道，即便假期终了好些天，男男女女们仍春情四溢地对抗全国性地降温。于我，也能掰着指头数出三五条这个春节的意义重大：五年来首次回国过年；第一次以社会人的身份享有“七天长假”而非学生时代过也过不完的“寒假”，诸如此类。

航班入港时候，广播里的温馨提示长沙地面温度为26摄氏度，我心中为自己围巾大衣的装束默默点赞。辅助记忆的方式有很多，气味算是其中的大分支。空气里的潮湿腥甜让周身的跑道、航站楼跟随着水汽一同升腾，羽化在水田阡陌、丘陵绵延中，隔着或浓或薄的雾气寻着打沙船头的孤灯，听沙石泥泞撞击迁徙的史歌。久违了的冬季的家，甚至无需玩世不恭的乡音，也不必看见父亲的温厚和母亲的美丽如昔，仅凭空气里泄出的一点，就是最明确的道旗。

尽管我在接下来十来日的时间里，不断地抱怨着长久不在南方过冬天的各种不适，以及没有暖气和男人的被窝是如许的冷清寂寥，但那多半是承欢膝下小女儿情态的撒娇，或是在和经年不见的同学面前抖微妙的优越感。天知道我是多么迷醉于这如蛆附骨的阴冷，臣服在永远热不了的被子里辗转反侧，一如世间无数痴（犯）情（贱）的女子般，为一颗暖不了的心拢不回的情癫狂卖傻，惟愿与你一同沉沦。

居家的日子无疑让我分外警惕，用时下流行的命题说就是“小镇（小城市、二三线城市等）的安稳”与“北上广的打拼”从人生轨迹到心理状态上的分歧，我亦不能免俗地在亲朋好友面前流露出对XX下月结婚、XXX孩子预产期在七月这样的故事的不解及唾弃，眉头恰到好处地皱起，既不会催生皱纹又将那份轻愁展现无遗，兴许还带出点娇憨的美。

城市变得越来越好，绚烂的江景、林立的高楼、入时的女人，仅能从背街的细微处看出这仍是我长成的地方。夜夜呼朋引伴出入和他处无异的酒吧、咖啡馆和影院，羁留此地的朋友同学大多有车代步，在相应的圈层里享有丰厚的社会关系和话语权，他们亦乐于充一把王子骑士接上盛装的我奔赴宴席或是聚会，而我，仍是那个多时不见亲切可爱的老朋友，倾听还是诉说，喝酒还是起舞，永远的中心永远不陌生。

恰是这份“不陌生”触动我警惕的神经。时下网络上纷纷突出的和“小镇留守青年”在“意识形态”上的分歧，在我这里，统统都是没有的。不过我假装有，对着甲说，我想先经营好自己在事业上打拼个出个成绩；对B说，趁年轻不试错多没意思，待我（长发及腰）平台上去了自然能找到匹配的对象合意的对手；转过来对3说，将将廿四岁就入围城被妻子母亲这类角色牵绊，连自己还是巨婴，如何去负担另一个生命？

以上，不能说不是我真实的心声，我确乎着意于修炼自身实现理想，也享受现下由激情操纵的恋爱时光，追赶跳脱。只是，只是并不如所表现的那般激烈，没有到需要举起镰刀旗帜去讨伐选择另外一种生活方式的友人们；反而，反而对于他们/她们安全的生活状态中某些亮点欣羡不已。

最简单的，在初六那天，午饭在密友家开的某高端养生汤锅店完成，下午就近商场血拼吃甜品，晚上被另一密友pick up到他哥哥经营的酒吧里开启夜生活，再暗点的时候，可能去江边最火爆的排挡但不需等位，可能被贴心地送至家门口无需多废力走一步。

你看，撇开所谓庸常生活节奏里的烦琐，撇开上班喝茶看报跑关系的世俗，撇开一声急似一声的催婚，在小城能享受到依托于“关系”带来的便利和恣意，就足让人喟叹了。待我回到需要打拼的战场时，会否因地铁的拥挤惦念在家开车坐车的便捷，会否因加班困顿想到此时若在家正该是灯红酒绿的时辰吧，会否因园囿在求助无门的境地时感叹家中不过是一通电话的功夫。

这样不时冒出的矛盾，同样适用于追求男女平等的两性观（女利？女权？）VS.渴望稍有大男子主义的青年既能在经济上包圆还迎合得了所谓之层次救本姑娘于水火，不过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另外一篇叙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