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537】不怕奸臣有坏心,就怕奸臣有文化。2019-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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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四日,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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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禄县长和海上言:“按照礼制,同一曾祖父的兄弟,已经不在一起居住,相互财产也没有关系,恩义已经很轻,丧服也属于最末等。而如今党人家族剥夺政治权利,一直扩展到“五族”,既不符合古制,也不符合习俗。”

皇帝看了奏章,有所醒悟。于是党锢之禁,亲属关系超出伯叔祖父的都得以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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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任命卫尉刘宽为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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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匈奴中郎将张脩与南单于呼徵有矛盾,张脩擅自将呼徵斩首,另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秋,七月,张脩被控未经请示,擅自诛杀,被槛车押送到廷尉,死在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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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司徒刘郃的哥哥、侍中刘鯈(tiao)与窦武通谋,都被处死。永乐少府陈球对刘郃说:“您出身皇族,位列三公,天下瞻望,社稷镇卫,岂能唯唯诺诺,随波逐流。如今曹节等放纵为害,而久在皇帝左右,您的兄长也被他们谋害。如今,您可以上表,保举阳球为司隶校尉,依次将曹节等人收捕诛杀。如此,则政出圣主,天下太平,可以跷足而待!”

刘郃说:“宦官们耳目众多,恐怕事情还没发动,先受其祸。”尚书刘纳说:“身为国家栋梁,社稷倾危而不扶持,还要您这样的宰相做什么呢?”

刘郃许诺,也与阳球结谋。阳球的小妾,是程璜的女儿,于是曹节等颇为收到消息,他们重重的贿赂程璜,并且威胁他。程璜惧迫,于是将阳球的谋划告诉曹节。曹节等向皇帝汇报说:“刘郃与刘纳、陈球、阳球等交通书疏,谋议不轨。”皇帝大怒。

冬,十月十四日,刘郃、陈球、刘纳、阳球皆下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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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郡板楯蛮夷造反,朝廷派御史中丞萧瑗督导益州刺史讨伐,未能攻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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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任命光禄勋杨赐为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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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入寇幽州、并州。


三年(公元18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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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癸酉日(正月无此日),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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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江夏蛮夷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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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酒泉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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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孛星出现在狼星、弧星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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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入寇幽州、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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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五日,立贵人何氏为皇后。征召皇后的哥哥、颍川太守何进为侍中。皇后家族本来是南阳屠户,因为选入宫中,生下皇子刘辨,所以立为皇后。

7、

这一年,开始修筑毕圭苑、灵昆苑。司徒杨赐上书说:“先帝之制,左开鸿池,右作上林,不奢不俭,正好适中。如今将城外近郊之地,辟为园囿,牺牲肥沃的土地,废弃丰收的田园,驱赶住家的居民,这不是保护人民,如保赤子的大义。城外的园囿已经有五六处了,足够陛下逞情欢乐,也适应春夏秋冬的变换。应该学习夏禹宫殿低矮,汉文帝为省钱而取消修建高台的事迹,不要让人民辛劳。”

奏书递上去,皇帝想要停止计划,问任芝、乐松意见。两人回答说:“当初周文王的园囿方圆一百里,老百姓还觉得太小,而齐宣王的园囿只有五里,人们还嫌他太大。陛下只要与百姓共享,就无害于政治。”皇帝大喜,于是动工修建。

华杉曰:

不怕奸臣有坏心,就怕奸臣有文化。任芝、乐松此处,是引用《孟子》的话:

齐宣王问曰:“文王之囿(you),方七十里,有诸?”孟子对曰:“于传有之。”

曰:“若是其大乎!”

曰:“民犹以为小也。”

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犹以为大,何也?”

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刍(chu)荛(rao)者往焉,雉兔者往焉,与民同之。民以为小,不亦宜乎?臣始至于境,问国之大禁,然后敢入。臣闻郊关之内有囿方四十里,杀其麋鹿者如杀人之罪,则是方四十里,为阱于国中。民以为大,不亦宜乎?

齐宣王问孟子:“我听说周文王的狩猎场,纵横各长七十里,有这回事吗?”

孟子说:“古书上是这样记载的。”

齐宣王说:“他的猎场好大呀!”

齐宣王一问这事,孟子就知道他心里想啥,马上给他打个埋伏:“老百姓还都嫌小呢!”

齐宣王顺着孟子设计的谈话路线就进了包围圈了:“我的猎场,纵横只有四十里,老百姓还嫌我搞得太大!这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文王的猎场呢,虽然很大,纵横七十里,但是,他并不禁止百姓出入,割草砍柴的可以进去,打野鸡抓野兔的可以进去。猎场是全民共享的,大家当然嫌小。您这儿可不一样。我刚进入齐国境内,就要问清楚哪些地方是禁区,然后才敢入境。我听说您都城郊外有一处猎场,纵横四十里。但是,老百姓如果在里面打了一只麋鹿,都与杀人同罪。这就是您挖了一个纵横四十里的超级陷阱在国中,随时陷人民于死地。老百姓嫌它太大,不是很自然的吗?”

孟子一下子说到本质,周文王和齐宣王的猎场,不是一回事。周文王的猎场,是国土规划,是国家公园,是讲武练兵之地,志不在游猎之乐,更不在禽兽之利。所以猎场中的草木禽兽呢,也与民同享。齐宣王的猎场呢,是供他自己游猎享乐之用,为了防止他来了打不到猎物,禁止别人打,打一只鹿都是死罪。那方园四十里,又没围墙,要是村民在旁边抓了一只野鸡,还说不清在哪儿抓的,保不准就犯了死刑。麋鹿为重,民命为轻,如此暴政,老百姓怎能不痛恨呢?齐宣王觉得委屈,他不知道,同样是君王的猎场,本质却不是一回事。

任芝、乐松引用的,就是这一段故事,虽然他们所列举的数字有误。他们的意思是,只要按周文王的方式来管理,就是与民同乐。不过,他们没有提到,周文王是一开始就规划的保留地,而汉灵帝要毁良田,拆房子,赶走居民来建猎场。

对任芝、乐松这样的奸臣,也可实用孟子的奸臣分类法:“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

长君之恶,是助长国君的恶性,所谓助纣为劣。不过,孟子说,长君之恶,那还算是小罪,因为他只是不敢违抗君主,或不舍得因违拗而失去权位,听命行事嘛。逢君之恶,那才是大罪。什么是逢君之恶呢,朱熹说:“君之恶未萌,而先意导之者,逢君之恶也。”那国君本来没想到要去干的坏事,他引诱国君去干。或者国君想干,但是还不敢干,不好意思干,因为毕竟良知未泯,知道那样不应该。而这时候,有奸恶之臣加以逢迎,给国君找出理论依据,帮助他自欺欺人,让他无所忌惮,理直气壮的干。这才是最坏的家伙。

任芝、乐松,就是逢君之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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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郡板楯蛮夷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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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梧、桂阳贼军攻没郡县,零陵太守杨琁(xuan)制造马车数十乘,上面装满盛石灰的袋子。在马尾巴系上布条。又制作兵车,上面张满弓弩。到了开战的时候,先让装石灰的马车在前面,顺风抛洒石灰,贼军都睁不开眼。然后用火点燃马尾巴上的布条,马惊,冲入敌阵,后面的战车万箭齐发,战鼓震天,群盗惊骇破散,追逐斩死斩伤无数,并将贼军渠帅枭首,郡境平定。

荆州刺史赵凯诬告杨琁并非亲身上阵,而是冒领功劳。杨琁上书自辩。赵凯有同党相助,于是槛车押送杨琁,防禁严密,杨琁无法上诉,于是咬臂出血,用衣服写下血书,详细讲述战事经过,以及赵凯的诬告,秘密令亲属拿到宫门前上访。皇上下诏,给杨琁平反,拜为议郎。赵凯被控诬告之罪,反坐。

杨琁,是杨乔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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