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与黑夜,命运在流浪。
两个人,互相隶属在相对的时间。
带着狼跋涉在永无止境深夜的太阳,
和肩负着鹰隐匿熙熙攘攘人世的月亮。
每一天,晨昏交错而过的霎那间才得以匆匆相见。
信仰与希望,真实与幻觉。
背负诅咒的流放者,在彼此指引之下共同对抗裁决。
这是狼与鹰的时间。
请安然翻页。
下面,会为你展示一个甜美的梦境。
ECHO
上翘的语调,音尾温柔近乎透明的颜色淌出嘴角。
黑与白的时刻,正邪未分的子夜和黎明。
嵌在胶片卷中的影像,一幅一幅连接起来成为流动的时间。
晦涩的天空宛如定格的黑白照片,预示即将来临的雨季。
你的眼睛就像是下过一场大雨。
像是猝不及防的一场迷雾。
我渐渐看不清我自己。
1.
淹没在深沉的黑色与静寂中的森林,影影幢幢间隐约透出些许树木的轮廓。
宛如实质的雾气包覆住本就模糊的视野,在林间互相簇拥推挤着缓缓浮动。
踩断细小枯枝的折裂声就显得格外清晰而突兀。
原本迟缓沉重的雾气骤然猛烈搅动起来,同时四下分散开去。
有人影艰难地破开了口子,跌跌撞撞冲出雾气守卫的森林边缘。
身后,那些看起来稀薄的雾气翻滚涌动着重新积聚,几个眨眼那个破口就填合得天衣无缝,就好像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
2.
点着门灯的木屋在一望无际的黑夜里显出几许难得的温暖。
马厩旁堆着厚厚的干草,窗户里隐约闪烁着火光。
敲击篱笆门的砰砰声。
“打扰了——主人在家吗——”
安静了几分钟,屋门打开了。
屋主人裹着厚厚的围巾,举着提灯走下台阶。
“请问,那个,我可以在这里借宿吗?”
见有人出来,不速之客掀开了罩在头顶的斗篷帽子。
一头茂密而挺翘的金色短发露了出来,倔强的发梢在干冷的空气里极富生气地肆意舒展。
清朗的月色里,是个看上去年纪十五六岁的少年。
细碎的额发下,少年一双眼睛漂亮犹如大雨清洗过后的天空的颜色。
蔚蓝得没有一丝杂质。
屋主人走近了。
年老的妇人隔着篱笆,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天生六道虎须的面颊上还挂着明显的枝叶划伤,额角眉梢沾着些许泥迹,像是荒原迷路的小兽。
覆盖半身的斗篷和足底露出的长靴上到处是森林跋涉的寒气遗留下的斑斑驳驳的水痕,看起来很是有些狼狈。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他对她极为明亮地笑起来。
那是一种天真到单纯的笑容,上翘的唇角,露出贝壳白的牙和眯起的眼。
以及花猫一般的腮帮上,漩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刹那间,就像是这被黑暗寒冷重重包围的地方,倏然照射进了一道阳光。
“我可以借宿一晚吗?——天亮就走。”
他认认真真地又问了一遍,字里行间透着恳切。
略显沙哑的嗓音,带着属于少年特有的青涩未熟,听得出长途跋涉后掩饰不住的疲惫。
妇人叹了口气。
她一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接纳这样一个深夜到来,冒冒失失的闯入者。
也许是少年的笑容和那张花猫一般还带着稚气的面容让她想起了去年春天这里温暖的风和开放一地的向阳花。
“进来吧。”
她费力地打开了大门,示意她的客人进屋取暖。
暖烘烘的壁炉前,她递给烤火的少年一罐热腾腾的汤——那是她做好的晚饭——然后坐在了旁边另一把椅子上。
“饿了吧,吃吧。”
有些苍老有些迟缓的声音带着关心。
她对着面前这个陌生人,不,陌生的少年这么说着。
少年明显有些错愕。
他小心翼翼接过铁罐捧在手上,借着热气低头喝了一口。
抬起头来的时候,也许是热气氤氲的缘故,那双干净的蓝色看起来像是起了雾。
“谢谢婆婆……很好喝。”
他抽了下鼻子。
“好久没有吃到过这样的晚餐了,感觉真的太好了……”
伸手摸了摸袖口,少年郑重地捧着罐子站起来。
“再次谢谢婆婆款待。衣服也差不多干了,那个,今晚我睡在马厩里就可以了。”
迎上妇人有些疑问的目光,少年舒开嘴角。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澈蓝色的双瞳清澈犹如大洋倒映出的湖泊,通透见底。
“因为——”声音放低,带出了几分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柔和。
“我还有一个,很重要,不,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
3.
马厩里,体型壮硕的劳役们倚在一起,彼此取暖。
它们静静地站着咀嚼夜草,丝毫不在乎异类的闯入。
这也正是他们想要的。
厚厚的干草堆上,少年弯下腰拍拍腿才直起身来。
“走了一整夜,膝盖都冻僵了我说。
真是太讨厌了,潮气简直要钻进骨缝里——呐,你怎么样?”
说话间,他回过头,对上另一道在夜色里格外明晰的目光。
体型硕大的黑狼沉沉卧在他身旁,警觉感知着微弱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深处那些微小动静。尖碗形的狼耳如同雷达一般,灵敏地调整着方向。
原本凛冽如锥的锋刃收敛在眼底,一对眸子沉如深水,并没有太多情绪浮上水面。
这样的一双眼睛,正同样认真地注视着他。
“我就知道,”少年不以为意地拢了拢斗篷挨着狼躺下来,侧枕在了狼宽阔平坦的背脊上。
“至少今天我们喝了热汤,也是很不错呢。我说,你也一定这么想吧... ...”
他抬手梳理着狼厚实温暖的颈项毛发,然后将手臂搭在了狼低沉起伏的胸口。
“不管怎么样,看到你就很安心……”
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呼吸开始均匀绵长。
黑狼环过尾巴,覆在了他身上,遮挡着四面八方漏进的风。
伏下头颅的守卫者依旧警惕,梭巡保护着这来之不易的睡梦。
直至夜色渐渐淡去,天边稀疏的残星一颗一颗消失。
晨光熹微。
初醒的黎明总是格外清冷,覆在脸颊的凉湿感,和林雾中蓄满水珠的枝叶垂在自己耳旁呼吸的感觉毫无二致。
金发的少年坐起身来,任由第一缕光在发梢闪烁跳跃,流淌出耀眼温柔的暖金。
朝阳总是那么美好,充斥着各种各样叫做希望的东西。
希望。
终年飞行在天际线上的大鸟翅膀上,负载着人们最纯真的愿望。
所以人们常喜欢说,献出我的翅膀。
献出我的翅膀。
少年忽然笑了。
年轻略带稚气的脸上,笑容盛放而张扬。
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黑发男孩子的时候,就在他背上看见了一双比小鸟,更加温暖的翅膀。
光影交错的刹那,他探身拥吻上面前黑发少年光洁的额际。
“早安,Sasu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