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然入梦（一）

我本是个人，为什么要当只鸡？

当是年四月，我有游手好闲渡日。得朋友引荐，初试畅达，入职，销售。

销售，经销之手售卖。这儿的销售员们可真厉害。

相较于我之前支起的几次小摊贩生意，初入职场，得来的一概感观皆刺激。好似长年在山林里打游击的散兵野勇突然给正规军收编了，外头强罩着正规军的派头，然则内里塞的都是乱草，点燃能有光热，呛人。第一课上在初次面试，部长问：“有决心干好没有？”稳妥答：“我尽我的能力试一试。”受教：“销售可不能说这种模凌两可不自信的话，得讲狼性文化，得野心十足”嗯，是的，也确是想挣他个盆满钵满的，欠钱的时候说起钱来还能不爱？就像第一次亲吻姑娘，很是想尽力表现得好一些而又一切都是慌里慌张的，慌张的第一次穿白色衬衣配上黑色裤子还得扎进裤里，慌张的第一次使用打印机，上街派单页派到了别人的地盘上给保安驱赶。嗯，还有早上六点起来驱车到单位开晨会，也会有赶不及没刷牙的时候,总体来说，就是处处都透着巨大的不习惯。

我所在的这个部门只是个上市公司的分区里面的一小部分里面的一小部分其中的一粒螺帽。整个公司像一座移动的金字塔，一往无前。当然，我们是金字塔最下面的那一层。不过公司说了“不怕走错路，就怕跟错了人，努力工作将来美车豪宅指日可期。”公司每周一早上和每周五下午销售部会要开会，分公司最大的老板主持会议。每期的内容都不一样，但是中心思想都差不多那就是：“业绩！业绩！业绩！”周一和周五的会议内容在各种不同主题包装下又有细微的区分：周一，给任务，敲警钟。周五，论功行赏，秋后算账；一个个两尺见方的隔间，密密麻麻挤满了几百平的办公区，更密集的是隔间里面的露出来的一个个脑壳，黑压压的，都望着大老板在前面训话，每个人都要认真听，因为“除了你爸妈，世界上没有其他的人有义务来教育你！我教你们做人做事的道理，你们懂不懂尊重！？低着头看手机的他妈的是乌龟王八蛋！”我们分区公司是跟全国其他分公司是竞争关系的，每年每月没天都有数据出来，大家红着眼睛，谁都想拔得头筹；我们就每年每月每天都有动态的任务，总的宗旨还是：业绩！业绩！业绩！我们所在的分区又分为三个大的团队，每个团队由一个营销副总负责带领。每个团队有一百多人，一百多人又分若干个部门，每个部门满员二十五个人，每个部门设一个部长。每天出来的全国销售业绩是动态的，领导的官帽子也是动态的，带不好就降职。普通员工干不好，就降底薪。哪个月再干好了又涨回来，喜形于色。我们这个团队的副总是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姓罗，消瘦干练，常着一套蓝色的西装，走路步伐很快，来去匆匆，精力异常充沛，像个先锋大将，挂在嘴边的常见的话“血战到底，拼刺刀，打仗了！！”“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除了打仗，其它无话。这不，这个月三个团队里面业绩垫底的那个团队从副总到员工都挨了批，其中管理层的站到台前在几百同事面前罚了一百个俯卧撑（女性上下蹲。）公司上下管领导都叫老大，一股子江湖气味。老大在前面语重心长：“你们看看农村里面的鸡，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主家都是把公鸡抓来杀了。你们有看见过杀母鸡的吗？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想着要把母鸡杀了，因为母鸡会下蛋。所以你们要当一只会下蛋的母鸡，公鸡是没有前途的！”我可不敢苟同：母鸡也总有没有蛋下了的那一天，没听说过老母鸡炖汤特别好喝？何况，我本是个人，为什么要去当只鸡？不过我也只敢兀自想想而已，可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