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九龙城,不可理喻的市井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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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迹市井,不做凡人,做赌徒。

2017年8月29日 星期二 晴


这些天把东西陆陆续续搬到九龙城的新家来,衣服和书,泡面和拖鞋,一箱一箱,犹如自我奴役。

从学校到九龙城的新家要走半个小时路,翻过一座山,穿过一个商场,最后难免风尘仆仆。若碰上雨天,便可见一人、一箱、一伞穿梭于香港旧城区的市井之中。本就因为搬东西头晕目眩,又加上周围餐馆酒肆的老招牌纷至沓来地落入眼中,附近大爷大妈的碎碎念也不急不缓传入耳内,人便更添了几分疲惫。

把箱子抬上老楼的三楼,打开破旧的防盗铁门,便是不足30平米却要四个人一同居住的家。打开箱子,拿出东西,丢床上,再把它合上,下楼,又是一轮跋山涉水。

有时穿梭于这样的市井之中,便觉得万分地憋屈。冷气机与窗户接缝处漏水的上世纪60年代唐楼,偶尔台风大作时会在地上积上整滩水;墙皮不经意间会掉下一小块,落在你正在打字的键盘旁边;与厕所紧紧挨着的厨房里,电线的胶皮上沾满了几十年日积月累的油污……而前不久又看见了旧楼坍塌的新闻。于是每当从全英文教学的现代化学校回到家,便像是新照片被市井的生活一片片撕裂,露出底下泛黄的老胶片来。

我怀疑着在此生活几十年的人们为何能够乐呵呵地过一天。香港的旧城区保留着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样貌,唯港岛中环是商业重镇。不可否认港式茶点和老牌杂货铺确实代表着一种文化,然而内地三线城市都可以微信支付和外卖随时上门的现代,居高不下的房价和看似便捷、实则让人无从下手的生活,让我这样看着内地日新月异而香港一成不变的年轻人感到了不可抑制的尴尬。

在我还未来香港念书的时候,外卖软件尚未兴起,而手机支付只在较现代化的店里出现;这个暑假回到家,夜里十一点多出门吃夜宵,街边的小摊竟贴着二维码,偶尔不想出门,三十分钟就有人送来黄焖鸡米饭。

我深刻懂着香港人和台湾人的尊严,政治上与内地的不一致被视作优越,而生活上的落后则被当做文化的传承。可当本该享受的生活的快乐都被其艰辛所掩盖,用来自我安慰的小确幸,最终沦落为自欺欺人的对生活的幻想。

越在香港生活,越与不同的人接触,越明白阶级的可怕。在这样的社会里,旧城区与新城区天差地别的社会里,穷人意味着一辈子都是穷人,而在我的故乡,我父母那辈人的经历告诉我,这世上有翻身的可能——哪怕生活艰辛,却也有生活的盼望。

我爱市井,我明白市井的好处,此处的人们单纯善良,但此处的烦恼却被单纯和善良掩盖。我无法想象我习惯漏水的房子和掉皮的墙,当我习惯苦难,而选择相信所谓热爱生活,那并不代表苦难被我征服,而是我已经被苦难征服了。

去快乐的地方快乐地生活,而非在不快乐的地方假装快乐地生活。

人活一世,混迹市井,不做凡人,做赌徒。在香港,你永远无法做庄家,而我想做我人生的庄家。

要不满足,要永不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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