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叫春花。16岁,她跟着姑妈到了河南,一去就是20多年。
1
二妹的家在川西南一个小山村里。她初中毕业不久,听嫁到河南的姑妈回来对她两姐妹说,河南那边工厂多,好找钱。姐姐说,她要不是嫁了人有小孩儿的话,她准会跟着姑妈去的。姐姐劝她出去挣几年钱回来,找个好点的婆家。
连县城都没去过的二妹,听说一下子要跑几千里路外的河南去,她有些怕。她给妈妈说她不想出远门。
“怕啥,你的亲孃孃(姑妈)还怕她欺负你、骗你不成。”父亲这样说,母亲却始终不放心,她不想让自己的亲骨肉一下子跑那么远去。
姑妈三番五次上门劝说嫂子,做二妹的工作。
“路费啥的都不要你们管,过去了厂里面给报销,每月工资三四百,比四川高多了。”她姑妈反复强调。
大约10来天后,二妹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父母,离开了从未离开过的家,跟着姑妈出了门。
火车上,姑妈对她很照顾,方便面、盒饭,零食不停买给她吃,生怕她饿着了。二妹不停的说“谢谢姑妈”。
三天后,姑妈带着她在郑州城里住了一晚,然后坐了大半天中巴车往乡下跑。晕车的二妹不知去向,不停的问姑妈要去哪里。
“你不管,安心的睡,一会到了你就知道了。”二妹想这出了远门,再怎么自己的亲姑妈也不会骗自己,更不会伤害自己吧。
2
车在一个小镇上停了。下车后,几个中年男女围了过来,她姑妈接过一个妇女手中的袋子,然后放手对二妹说:
“你随他们去,乖乖的听话,过些日子姑妈来看你,啊。”
看这架势不对,二妹一下来了精神,她使劲想挣脱他们跟姑妈跑,但一群人把她死死撩住,姑妈已跑得无影无踪。
二妹拼尽全力的哭着、喊着,可是在这茫茫中原大地上,她声嘶力竭的喊叫,也敌不过蚊蝇气若游丝的辣叫。
二妹知道,她被卖了,并且是被爸爸的亲妹妹、自己的亲姑妈卖的!她被一群人紧紧的搀着往山里推,她知道任凭怎么哭嚎、拼命都没用了,自己柔弱的躯体只能顺从他们,要杀要剐随他们去。
大约走了两个小时,到了一户土砖草屋前,一群人对二妹说,今后这儿就是你的家,好好的给二嘎子过日子吧。其他人离开了,二嘎子和他父母把她推进屋。
“闺女辛苦了,洗洗早点睡吧。”二嘎子他妈端来一盆水,对二妹说。
二妹眼泪哭干了,她想开门冲出去,可是门从外面反扣了。她用手捧水洗了洗脸,看到那黑不溜秋的毛巾,她恶心。
经过一天的颠簸,她确实累了。她想挨着二嘎子母亲睡觉,可是她母亲说,他们花钱把她买来,就是给二嘎子做老婆的,只能和二嘎子睡。
因为家穷,二嘎子35岁了都没讨到老婆,所以只能花钱,托远房的表嫂,即二妹的姑妈从四川把她骗到河南商丘来。二嘎子不仅丑,而且右腿有些残疾,走路都是跛的。
当晚,16岁的二妹就被二嘎子活生生的给糟蹋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贫瘠之地,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啊。二妹只有咬紧牙关,痛苦的熬过这漫漫长夜。
第二天开始,这家里的三口人出门干活了,就把她锁在家里。从此,二妹就这样一直被锁住。她也想死在这里,但想到老家的爸爸妈妈和姐姐,她擦干眼泪,决心坚强的活下去应对一切,寻找机会争取早日回到四川。
她知道,就是放自己走,她出门也找不到方向。一切努力也只能是徒劳啊。
二妹是走投无路,只好听天由命。
3
那一家人在的时候,也会把她叫到屋外放放风,见见阳光。二嘎子有个姐姐,嫁到商丘去了。她有时间也会来陪二妹说说话,二妹打死也不说一句话,她总认为这一家人和姑妈是一伙的,是大骗子,是拐卖人口的罪犯。
她每天只不停的说放她回家,“我要回四川,我要回老家!”给二嘎子父亲、母亲说,给上门来收提留款、水费的村干部说,给他们一个个求情,但一切都没用。她根本没出过山,连上菜地砍菜都由家里人看护着,生怕她跑了。那一家人吃啥,她跟着吃啥,穿的都是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衣服。
身高不足1.5米、身单力薄的二妹,不知道自己的老家四川的方向在哪里,每天只有望着天,望着太阳。她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肚里的孩子身上,等他(她)出生长大后,自己就知道四川在哪里了,自己就有机会跑回老家了!那个把她骗出来的本家姑妈,说过的来看她,可是从来就没见她来过。
终于,女儿出生了。她如获至宝,每天抱着她,“宝宝”“宝宝”的叫,二嘎子一家倒也是喜欢女孩子,奶水不够吃,卖了猪买奶粉、买婴儿米粉回来喂她。看到这,二妹,春花心里得到一丝安慰。她慢慢开始认命,跟着二嘎子叫着爸、妈了。一家人对她也放松了警惕。
家里只有一条路出山,二妹知道沿着这条路走就一定能走到郑州。
于是,在女儿快两岁,二妹觉得离了她能养活的时候,她一个劲往山外跑去。开始没有人注意她,她拼命的跑呀跑。快跑到镇上的时候,被二嘎子家里人赶上,把她抓了回去。
家里人没打她,二嘎子母亲说:
“我们花了钱把你买回来的,你就是长了翅膀也难飞出去,你跑再远都要把你给追回来,还不要说到郑州、也休想回你老家四川!”
“春花啦,你就安安心心跟咱家二嘎子过日子吧,我们又没亏待过你,你跑啥呀?你再给俺嘎子生个娃,以后娃大了,你想回四川我们也放你回去。我也是女人,也知道你妈想你回去。”
听到这,二妹伤心的哭着,不停的叫妈妈。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爸妈和姐姐来到这里呀!可是,自从离开家三年来,没给家里写过信,父母连她的方向都不知道。她千不该万不该当初听家里所有人的,明明知道姑妈几年没回来过,就没想到她会把自己的亲侄女给卖了!想起姑妈那副嘴脸,她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父母因为她的失踪,痛苦万分,气的卧病不起,几次住院。父亲还随当地在河北打工的老乡去河南、河北寻找女儿,因为不知道罪恶的妹妹究竟在河南还是河北,他只能无功而返。
不久,二妹又怀上了,她完全被这一家子当成生育的工具。家里人对她也不薄,蛋呀、鸡子没少给她吃。她也叫婆婆妈吃,二嘎子母亲让她放开吃,说吃了生个大胖孙子。
不久,二妹又给这家人生了对双胞胎儿子,一家人高兴的跳。因为二嘎子姑妈是双胞胎,所以当矮小的二妹肚子大的出奇时,家里人也意想到可能是双胞胎。
女儿芳芳三岁多了,每天“妈妈”“妈妈”不停的把二妹叫,两个双胞胎儿子聪明伶俐,一天天的长大,她心里也看到了希望。
女儿很快到了上学的年龄,二妹每天给女儿灌输要专心读书,用心学习。她不能把自己的遭遇过早的告诉女儿。
4
当女儿读初中的时候,突然有一天问她:“妈妈,你说话的口音怎么和爷爷奶奶、爸爸不一样啊?”一句话让二妹泪如泉涌。
她把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的对女儿说了,让她给四川的外公外婆和大姨写了一封信。并叫芳芳千万保密,不要让家里人特别是两个弟弟知道。
很快,家里人收到了失踪16年的二妹的信。她的姐姐和年过花甲的父母立即启程坐火车赶往太行山南麓的河南安阳,找到当地派出所,和民警一同前往信上的地址,找到了春花。
16年,煎熬的每时每刻让亲人们完全变了样。一家人拥抱一起伤心痛苦,眼泪、哭喊也挽回不了二妹失去的青春岁月,挽回不了父母因气急生悲、二妹因痛苦遭遇所造成的无情伤害。
警方很快找到二妹的姑妈,为了避免和二妹家人见面发生意外,直接把她带到县公安局予以刑事拘留。二妹因为离不开女儿和两个儿子,她说等两年把女儿供养出来了就回四川老家。两个快上初中的儿子知道妈妈的悲惨遭遇后,抱着妈妈哭了,他们也更懂事了。
如今,女儿芳芳从商丘职业技术学院毕业后,在安阳一家医院当护士,两个儿子也读完高中,在安阳学习汽车维修。二妹因为二嘎子有腿病,经常住院治疗,她在安阳当上了环卫工,和女儿租住在一起。
其间,二妹回过一次四川老家。看到父母健在,有姐姐姐夫照看,她也放心。现在,坐高铁回家很方便,等两个儿子安定下来有了工作,她就可以每年回四川两趟。
她的姑妈因为拐卖她,被判刑3年,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感谢老天爷给了我三个孩子,要不我怕死在河南,家里人都不会知道。”二妹说。
有三个懂事可爱的儿女,所以二妹对未来充满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