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与劫》第三篇,前方重口味预警,高能慎入!
她推开门,看见床上自己不忠的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交缠在一起,瞬间便明白了那女人是谁。
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其实,在进门之前,她已经知道会看到这样一副景象,百分百肯定,一切都是排演好的,只等待她这位悲剧的女主角登场。她之前的幸福,只不过是一层虚伪的幕布,虽然她明白维持原样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可还是忍不住要发昏,将生活的脸皮撕烂,仿佛那就是她最大的仇敌。
她一直像在溺水,却无法顺利地窒息而亡,就这样半死不活地生存着,她不能靠自己的力量获救,任何求救也没有回音。于是,她开始痛恨,自己竟发出求救这件事。
拉扯之中,她明白了唯一需要对抗的,是存在。
而现在,她又在向着那永远触碰不到的对手狠狠地挥出一击。
她仿佛看到了,现实的缝隙。
这本来应该是一段美好的姻缘,她和丈夫是从小认识的,即是同学又是邻里。她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父母都知书达理的,性情温和,又非常宠她。而他就没这么幸运了,父亲是个酒鬼,把家里弄得一团糟,母亲忍受够了这样的日子,终于在他还不太记事的时候不知所踪。
因为父亲酗酒打他,他常常从家里跑出来,躲到她家里,而她的父母从来不计较,待他就如同亲戚的孩子一般,好吃好喝地款待他。
那一片儿的孩子里,只有他是灰头土脸的,也只有她仁义,不嫌弃他,和谁玩儿都要捎带上他一个。后来上了小学,男生和女生分了拨儿,她依旧事事和他站在一边,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只有一次,他竟故意疏远起她来。那是在一节体育课课前,她拉起他的手就要去操场,却被他推开。
“我不搭理你了,离我远点儿。”他脸上写着心虚。
她追问为什么,不依不饶的。他实在被缠得受不了,就实话告诉她,班上那些男生终于答应带他一起玩儿,前提是他不再和她这个小姑娘混,看着太不像样子。
那是她第一次遭到他的背叛。
可还没到晚上,两人之间就和解了。往常他俩放学总是一起走,回去先到她家写作业,写完再跑到街上玩。但是,今天她父亲和同学聚会下馆子,想带上她们母女,就让她母亲来学校接孩子。
她母亲看见他一个人急匆匆地跑出校门,有点儿疑惑,就拦下他问道:“孩子,怎么没见我闺女和你在一起?你跑得这么急,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他一下子红了脸,不敢看她母亲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事儿,阿姨。我今天……没留意,她应该一会儿就出来了吧。”
她母亲寻思着孩子可能是闹了点儿小矛盾,是他们这个年纪常有的,不值得放在心上。作为家长,当然是希望他们赶快和好:“你看这样好不好?晚上和我们出去吃好吃的,然后让叔叔送你回家。”
这个诱惑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大了,要知道,他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父亲从来没带他下过馆子。
他睁大了眼,神色很是纠结,嗯啊了半天才吐出一个“好”字。
这时,她也赶了出来,看见他被母亲拦住,感觉松了一口气。她只想跟他和好,而今天的事情她都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妈,你怎么来了?”她一脸开朗地问道。
“晚上咱们出去吃饭,带上你小同学。”
“好!”她笑着答应,一边冲他眨了眨眼。
他默默地低下了头,踱步到她身边,拽住了她的手。
“对不起。”
“哎,没啥大不了的。对了,以后你在学校就别总和我呆一块儿了,放学再来家里找我吧。”
她的让步激起了他的某种情绪,如果勉强要称之为血性的话也可以,但大概就只是羞耻心之类的。于是,第二天他就向全班男生宣布绝不和她断交,而他们也马上妥协了,甚至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严肃。
成年之后,回过头去看这种小时候的事,肯定是觉得幼稚可笑的。男女生之间互相排斥也好,干涉别人的交友对象也好,都是在小孩子中所产生的奇怪共识。当然,也有小孩儿对此不屑一顾,很明显,他并不属于这一类。
他是社群中的,他是边缘的,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去贴合,谨慎地避免自己滑脱。
接下来的几年里,他拼尽全力,克服了家境带来的种种问题,勉强考上一所师范院校,人生出现转机。在此同时,她却轻轻松松地考入重点大学的计算机专业,并在硕士毕业后找到一份薪水优渥的工作,这都是后话了。他强烈的上进心在她看来其实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当然她也会为他取得的成绩而感到高兴,但即使没有那些成绩,她还是会一样喜欢他。
两人高中就确认了恋爱关系,是她在电话中情不自禁地表白,而他当时笑了笑不置可否。第二天早上,出乎意料地,她在学校门口碰见了他,隔了大半个市区跑过来,却没多少话,只在她手里塞了张纸条儿,嘱咐她一定要在没人的时候打开看。
从高中到她研究生毕业,两人都算是异地。他大学的时候和同系的一个女生交往密切,在她过去看他的时候,还三个人一起吃了个饭。那个女生比起她来并无所长,只是个性更内向依赖些,身材娇小,面容稚嫩可爱,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她那时没觉得有什么,过了几年才回过味儿来,问他是否对那个女生产生过超越友谊的感情。
他只是故作深沉地说:“她那样的女生,我是不会喜欢的。”
然而她追问为什么,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描述不出来,只含糊地说:“那个……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所以……”
她在大学及研究生期间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有趣的男生,也常常与他们一起游玩和进行更高层次的交流。虽然那些人都知道她有男朋友,但还是有不少仗着两人异地,抱有侥幸心理地追求她。对于这种情况,她从来都是礼貌而明确地表示拒绝,然后任他们去留随意。在她眼里唯有他是不同的,好也好,不好也罢,她都已经决定了,他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并无条件限定。
毕业之后,她为了他回到家乡工作,第二年两人就顺理成章地结了婚。结婚买车买房都是她父母掏的钱,而他也在闹过几次不愉快之后彻底与父亲断了来往。
往后几年,他当着中学老师,而她也在干了一段时间文员之后成功爬上了所在私企的管理层,单从资产和稳定方面来看,二人的日子可谓蒸蒸日上。因为还年轻,她为了工作一时半刻不想要孩子,他对这事儿的态度也是云淡风轻。
身边亲戚也好、朋友也好,全都没有察觉她心里的不平衡,只当这夫妻俩的感情真像童话故事里写的那样幸福美满。
慢慢地,她疑心变得很重,觉得他心里必定有什么事,不,是知道那事从来都有,她一直佯装不知、不在意,好和他继续生活下去,每每抓住些苗头儿,就又轻轻放过。
今天,它终于反过来抓住了她。
他被她在枕畔的尖叫吵醒,全然不知所措,看她坐起身来,大口地呼吸着,仿佛一条失水的鱼。
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耐心地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转头撇了他一眼,没有搭言,想着:真的只是梦吗?
他见她依旧没有缓过劲儿来,还是在不住地轻微颤抖着,便把她抱入怀中。
“亲爱的,梦见什么了?”
半晌,她咽了口口水,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问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和我在一起?”
他怔了一怔,然后思考片刻,略带羞涩地开口说:“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啊,你说呢,你这么好的媳妇儿让我上哪儿淘换去?”
“就这样吗?”
“还有一个挺重要的原因,”他摩挲着下巴,双眼出神,像在回忆什么事情,“小时候,我觉得你妈特别温柔,总是照顾我……”
没等他说完,她仿佛被雷击中一般,身体弹起,猛地将他踹下床去。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