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欣语
忙得天昏地暗之后,策北感觉腹中空空如也,一天未进食的饥饿感在空荡的房间里高调地叫嚣着,策北望了望窗外,一片漆黑,收回了眺望的目光,伸了伸一天没有动过的四肢,一阵酸麻席卷上来,良久,策北才站起身来,加上一件风衣出了门,向着人多熙攘的街道走去。
寒风冷冽,急促地往人衣领子里钻,策北紧了紧衣服,随后走进了一家面馆。正值饭点,面馆中是烟火非凡的热闹场景,策北走向前台叫了一碗兰州拉面,找了个单座坐了下来。
策北不懂,为什么会有单座,难道是给我这样的“ 孤家寡人”刻意 准备的?策北不自觉的笑了,四顾环望了一下,不大的店里弥漫着橘黄的暖灯,除去几张单桌都是双双对对地双桌食客,他们看起来都有说有笑的,有的是一家人,有的是情侣还有的是附近中学的孩子。策北叹了口气,正巧面上来了,服务员端了面礼貌地说了一句,您吃好,策北以微笑回应“嗯好,谢谢”。
这是策北今天说的第二句话,刚刚点餐的时候说了一句嘶哑的“来碗兰州来面”。策北从风衣里拿出手捧起了桌上的面,暖了暖手,高挺的鼻尖嗅了嗅热气腾腾的面,面香由鼻端吸入肺中进入左心房,一股暖意洋溢在心底,策北很爱吃面,作为北方人很爱吃面。这是南方的面馆,策北却有一种回到了故乡的时空交错感。
一碗面策北吃的很慢,看着店里的食客来来去去策北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人生就是这样:每到一个新地方总会遇到很多人,他们来了又走却又很少再来,每个人都是他人生命中的过客,亲人有时候也不例外。
吃完面,策北结了账向店外走去, 又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街上是过往的人行色匆匆,寒冬的冷风肆意攫取行人身上的体温。策北和以往一样往城北公园走去,一如往常,公园中央是一些中年人在寒风中乐此不疲地跳着广场舞,策北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眼睛失神地呆望人群。“也许我和他们一样,害怕一个人的孤单”策北心里想着“也很爱尘世的烟火迷离。”
也许是年关将至的缘故,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早早地散去了,一个大妈走之前和策北打了声招呼“哎,小伙子,早点回去吧,你家里人该担心了。”“嗯好,知道了”看着和自己母亲年纪相仿的大妈,策北应了一声。其实,策北不想那么快回那个冰冷的房子里去,里面没有家人,只有空荡荡地沉寂。
策北起身往其他地方漫无目的地走去,内心一片寂然,在这个城市,他在这里经历了小学初中高中,那些年,父亲带着妹妹一家三口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其乐融融,策北少年老成,很懂事,学习上不让父母操心,照顾着妹妹;在这座城市中,策北有不少的朋友,男孩女孩都有,其中有一个女孩,她将他认作了哥哥,策北知道,那是一种“谢绝爱意”的另一种方式。
如今,策北在国外上大学,父亲带着妹妹回了老家参加高考,现在曾今一家三口的出租屋只剩下策北,寒假之所以不直奔老家是因为这里还有他牵挂的人以及......
策北从熙熙人嚷走到了三三两两,颀长的孤单在路灯下漫漫长长,仿佛一个人的孤单怎么也走不完。
晚上十点,策北从城北往南回走,就在这时,策北风衣里的手机响了,来电是“信”,策北接了起来,带着鼻音说“喂”。“有没有按时吃饭呐,嘿嘿。”是那个叫“妹妹”的女孩。策北轻声说“吃了......”紧接着是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无聊瞎扯。聊至最后信问了一句“北,你为什么还不回家。”
静谧片刻,策北说“晚点就回去了”
“你是不是不敢回去,叔叔都打电话告我,阿姨今年要和你们一起过年,而你根本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怎么......会”策北假装轻松地笑道,“我很开心,只是要晚点回去。”
“你是说,除夕夜赶火车,大年初一到家?”电话声里有些愠怒。
“我......”
“ 北,你知道吗?你爸爸妹妹都很想你,去年你没在家吃团圆饭,叔叔难过了好一阵子,我知道,你是害怕吃完这顿年夜饭就很难再团圆了,可是这些年你不都过来了吗,这不是你期盼了很多年的吗?”
知策北者莫诺她也,这就是策北为什么会喜欢她的原因,她心思细腻,最重要的是她懂他。
“信,我.....”策北一时语塞。信接着说“你知道吗?我本以为人的七情六欲很俗,就像是我以前最讨厌人声嘈杂,可是后来我发现,一个人的孤寂是人最初的样子,但是他们骨子里渴望烟火,渴望在尘世中拥抱温暖,不管他们曾经受过怎样的伤害,这是本心。”
策北回忆起小时候的日子,十岁开始成为一个单亲孩子,父亲带着妹妹还有自己在南方讨生活,母亲一个人独居,父亲许诺策北十八岁以后由母亲抚养,八年的漫长岁月,策北像一个小大人一样成长着,不给父亲添任何麻烦,照顾着妹妹,他表现的样子是邻家的小孩,乖巧懂事,聪明伶俐最重要的是“从不表现出缺少母亲”的脆弱。
八年前,母亲做完最后一顿年夜饭,面无表情地宣告她和父亲离婚了,那天,策北没有哭,只是带着妹妹回了房间假装开始做作业,就这样往后的八年除夕夜的年夜饭都是父亲做的,然后一家三口少静静度过新年。
去年,策北是和母亲的新家人一起过的,看着“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围在桌子前,策北觉得自己特别像一个局外人,虽然母亲的新丈夫很热情地给他夹菜倒酒,可策北强颜欢笑着,假装很融入。饭毕,“一家人”坐在客厅里聊着天,策北走进厨房对母亲说“妈,我打算回去了,回我爸那。”“什么!什么......时候走呢?”策北的妈妈看着眼前这个瘦削地儿子先由激动缓为吞吐。“待会。”策北吐出两个字。
“怎么那么急,我.....我以为你过几天走呢?”母亲不安地搓动着手。“妈,我挺想妹妹的。”
“那,让你叔送你吧。”“不用了,不是很远,我买了火车票,你和叔过年吧。”说完策北走出了厨房收拾东西去了,留母亲在厨房喃喃细语。
策北的叔叔开车送策北去火车站,策北妈妈目送策北进入检票口,随后转头趴在丈夫肩头上哭了。策北回头看了一眼挥手送别的叔叔,露出懂事的笑。
今年,回国之前,母亲说要和爸爸妹妹过一次年,听到这个消息后,策北失神了很久,他要不要回去呢?
回到出租屋,策北看了一眼桌上的台灯,微弱的灯光在暗乎乎地出租屋里单薄的晃着,策北没开灯的往里屋走去,躺在床上。这八年的出租屋生活历历在目,此刻策北心里很乱,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乎有些东西即将要破土而出,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深深地使他纠结,他想了想信的话“一个人的孤寂......不管他们曾经受过怎样的伤害,这是本心.”信的话在策北脑海中久久飘散不去,八年的“假装坚强”一点点瓦解在空荡荡的暗夜里,温热的液体流过了脸颊,策北很久没哭了,可是现在的流泪竟是这样的自然。
也许,我该回家看看了,信说的对,没有谁喜欢形单影只,有家人在的地方才是人间最美的烟火,有些东西虽然只是生命里的过客,但它总会留下痕迹,表示它来过,那么,即使这顿年夜饭吃过后依然会散去,可是它在我的记忆中留了下来,足证它在我的生命里来过。
夜风似乎静止了,窗外的夜色淡薄了不少,皎洁的月光破窗而入,冰冷的月色洒下一丝温暖,足以温暖归家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