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戏

图片发自App

一

现在正值梅雨季，窗外的雨点哗哗的打在毛玻璃上，划过，留下一道道痕迹。老电视机里传来咿咿呀呀的黄梅戏……

阿嬷坐在摇椅上，腿上盖了条暗红色的毛毯，摇椅颤颤悠悠的，阿嬷半睁着双眼，迷迷糊糊的听着戏曲声，也听不太清楚，快要睡着了，阿嬷进入了梦乡……

二

“阿香——”

“哎，来啦——”

阿嬷那时候还不是阿嬷，阿嬷姓丁名香，那个时候已经遇到了一个叫马蔺的老实的男人。没有过多的浪漫，他们生活在了一起，生活安稳，眉眼幸福。

但是很奇怪的事情是，阿嬷结婚后都没有产下一子一女。

“老马家的那个女人，怎么生不出孩子啊？”

“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问题咯……”

村里的人总爱在背后叽叽喳喳的说事，阿香是痛苦无奈的，好在有马蔺的陪伴，这多少个没有孩子的日夜，没那么难熬了。

春去秋来，冬走夏至，十年时间从指缝悄悄溜走，不留痕迹。在经历了村里人的许多非议之后，在某一年的早春，阿香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马子苓。

三

马子苓一路淘淘气气，跌跌撞撞的长大了。考上了一所一般的大学，阿香觉得也挺好，读完大学回村里当个小干部，种种田，养养鸡。

可是马子苓不愿意啊。年轻人就是想闯荡一下社会。从小村庄到光怪陆离的大城市，马子苓变得沉默寡言，小心翼翼。可他，还是错了，或者说：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小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对同班的一个清秀的小男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于是他就经常和他一起玩，上课是同桌，吃饭在一起，回家在一起。子苓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就好像跟他在一起时，连白开水也会甜蜜不少儿。

子苓还是像那个小男生说了自己道不明的情绪。男孩觉得很恶心，一把推开了子苓，转身就走……

“你这个荒诞的怪物！”

四

高中时期，子苓遇到了他生命中的第二个男孩。他健壮阳光，如水晶球般吸引着子苓的目光，不自觉地想向他靠近，可还是灼伤了自己。

之后子苓就极力掩饰自己，掩饰自己的性取向，把自己包装成正常人。马子苓选择毕业后在一所小学当数学老师，那时候的知识分子是受人敬仰的。子苓与生命中的第三个男人相遇了，子苓甚至嗅到了他们两人相同的气息，干净且温暖。

我们是一样的人吧，子苓卑微地想。

五

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那个男人约子苓晚上出去走走。

“马老师……”

“叫我子苓就好。”

“哦，好，子苓，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我其实注意你很久了……”这个男人红了脸。

狂喜席卷了子苓，将他牢牢的包裹住。子苓紧紧的抱住了这个男人，“我喜欢你。”

这两个大男人偷偷摸摸的开始恋爱，他们在一起时总在晚上才能见面，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牵牵手，聊聊天，亲亲嘴，像一对真正的情侣那样。他们像磁石一样紧紧吸引着对方，密不可分。

六

秘密总有暴露的一天，别人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关系。这是一个荒谬的时期，任何出格的事情被揭露之后都会遭到最严厉的惩罚。子苓和那个男老师被叫嚣着正义的人群殴打，锒铛入狱。

阿嬷知道后，眼睛骤然滑下两行泪珠。呜咽着，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大的儿子，就这样被毁了！马蔺早些年生病去世，儿子又锒铛入狱，自己的余生有还有什么依靠呢？无法言喻的悲戚在阿嬷的心中沸腾着，汹涌着，澎湃着，最终也只能化为一声长叹了……

七

“咚咚咚——”一阵阵的敲门声把躺在摇椅上的阿嬷弄醒了。老电视机的黄梅戏依旧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摸了摸脸颊，湿湿的。

阿嬷从摇椅上颤颤悠悠的站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泪，结束了刚刚走马灯似的梦境。

“谁啊？”阿嬷有气无力地问着。

“我。”一个清晰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儿子终于回来了……”两行清泪瞬间从眼睑逼出，这二十几年如荒诞戏的日子，也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