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热爱,回头太难

地球历2026年,我30岁,而立之年。

看着身边的同事一个一个的离开,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或许,真的挺不住了。或许,也还有转机。谁知道呢。

走出杂志社已是深夜,喧嚣的城市回归了寂静,路上偶有几个行人走的匆匆忙忙,我就孤独的夹在他们中间,脚下那条熟悉的路长的仿佛没有尽头,而如果可以,我希望这条路可以一直延伸下去,这样,我就不用急于面对那些棘手的问题。

现在是一个自媒体的时代,实体杂志已经鲜有人关注的东西,可我还是乐此不疲的做着这些即将过时的东西。因为这里面所包含的情感对于我来说,是不言而喻的。

在那个伤感而优美,多情而孤独的高中时代,我心里有很多想要表达的东西,但是最好的朋友又都不在身边,我找不到人倾诉,于是便提笔写下,慢慢的也就爱上了读书写字。

后来,我上了大学,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一起投入到校园杂志的创作当中。我们精心的挑选照片,反复的推敲文字,我们充满热情并且十分专注。彼时,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毕业后,我跟几个同学创立了一个小小的杂志社,我们给杂志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生如夏花》。

一晃十年过去了,这个时代已然不是我们开始做《生如夏花》时的样子了,流量猖狂,产业混乱,抄袭成风,水文遍地。读者对于娱乐绯闻,花边新闻的关注度已经大大超过了文艺作品。大批的作家开始选择自媒体写作,实体杂志已经成了鲜有人关注的实物。而我们的杂志的关注度也越来越低,与此同时,杂志的销量也不如人意。很多时候,我们做完一期杂志是赚不到什么钱的,有时候甚至是赔钱的。在这种入不敷出的情况下,杂志社的路越来越难走。

同行业的很多杂志社慢慢的关掉了。生死存亡之刻,我们开了一个会议,会议只有一个内容,是继续做下去还是顺应时代的潮流,做线上自媒体杂志。

大部分的人愿意顺应时代潮流,只有极少数人墨守成规,而我,就是后者。

我站起来说,《生如夏花》是我们的心血,这里面倾注了我们每一个人的情感,当读者一页一页翻动手中的杂志时,我们的情怀与热爱,便在那一刻传递给了读者,倘若做成线上杂志,我们之间与读者隔着一个冰冷的屏幕,这样会失去很多有温度的东西。即便重新取得商业上的成功,那它还是原来的《生如夏花》吗?

旁边的岭北叹了一口气说到,情怀固然重要,可是除了情怀,杂志社还要生存啊。时代在发展,没有人可以保持一成不变。

社里最年轻的秦川说到,可我们并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啊。

听完秦川的话后,江东摇摇头说到,十年前,一本《生如夏花》卖10块钱,十年后一本还卖10块钱。钱现在已经不值钱了,何况销量跟当年也是没法比的吧。再者说,十年前在座的各位熬夜通宵做杂志,可能一桶泡面俩卤蛋就对付过去了。可是现在呢?哪个不要养家糊口啊?是我们不想继续梦想吗?不是的,而是现实不允许我们继续了。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感性,多一点点理智。我们既要有逆流而上的勇气,必要时也要有急流勇退的果断。

......

会议结束后,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我静坐在椅子上,想起曾经年少时单纯的誓言,只要尚有一个读者,我们的笔便不会停下。

后来啊,杂志社还是倒闭了,《生如夏花》也停更了,我年少时的梦,似乎碎了。

我惶惶不可终日,似乎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一年后,当我路过那间不再属于我们的屋子时,我的内心难过而失落。我站在门外矗立了好久,脑海中像电影的画面一样浮现出曾经往日的欢声笑语。可如今时过境迁,那些高光的时刻褪去色彩后还剩下些什么呢?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这时,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走进了我的视野,只见她把一封信塞进了杂志社的信箱里,待她走后,我走到信箱前,打开了信箱。让我意外的是,信箱里竟然不只有一封信,而是有很多信。而我知道,这些都是往日读者的来信。

我把信一封一封的拆开看。

我好喜欢你们的文章,希望你们能一直写下去。

杂志为什么这么久没更新呢?我马上就要出国读书了,不知道临走前还能不能看到最新的一期杂志。

杂志好久没更新啦,好想知道那些走散的人最后回来了吗。

在那之前,我以为我们的文章足够动人,可如今他们的三言两语,却令我潸然泪下。

所以,我决定,再做一期杂志,就当是作为跟读者的告别,也当是对自己的慰藉吧。

可是,这并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完成的。杂志的文字,图片,排版以及最后的印刷,都需要巨大的人力跟财力。

夜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满脑子里都是杂志的事。

第二天,我拿出手机,在"生如夏花"的微信群里,编辑了一条消息,半晌,删掉,然后又原文编辑在对话框里,想了又想,略带不安而又充满期望的发出几个字:我想再做一次《生如夏花》,希望各位可以帮我这一次。

大概过去了半分钟,也可能是一分钟,怎么还没有人回复我呢?是不是大家都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如果他们不帮我,我又该怎么办呢?

大概又过了两分钟,也可能是三分钟,我的手机响了,我急忙拿起手机,结果却是一条推销的短信。

手机再响时,我看到了久违的回答,“主编,还是原来的版面,稿件我下周末发给你”,而随后一连串的“+1”感动的我热泪盈眶。

结尾,秦川说“主编,如果这是谢幕,我们想陪你再疯一次”。

时隔一年,大家再次做起杂志依旧得心应手,冥冥之中,我们似乎与一年前的自己有了心灵感应。

最后一期的杂志的主题是“送别”。送别那个年少的自己,送别往日的欢声笑语,送别无法割舍的《生如夏花》,送别十年如一日支持我们的读者们。

这次真的要结束了,纵然有很多的不舍,可我们终究还是要往前走的。时间不会为某人而停止,而人也不会永远停留在某一时刻,所以故事才会继续。

再见了,那个最好的时代,我爱你们。

故事写到这里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最后,我想说,正如马车的时代会过去,BB机的时代会过去,胶卷的时代会过去,唱片的时代会过去,实体刊物的时代也会过去,但我希望这一天可以晚一点到来,可或许,这一天已经到来了。

希望作家、画家、音乐人、摄影师……这些创作者们可以无惧现实的摧残与抛开利益的诱惑,静下心来去创作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作品。也希望那些好的作品,可以被世人所热爱。

因为,他们和它们,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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