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

曾经有一个男生，曾经有一个女生。他们的名字很普通，他们的经历和普通高校学生一样，平平无奇。他们在某次学校的晚会上初次相遇。男生在后台，抱着吉他，听着女生站在舞台上蹩脚地用日文介绍即将出场的他。他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心里想，这个发音，还好意思说出口呀。笑着，他抱着吉他上台了。

女生忐忑地在后台准备下一段主持词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他唱的《First Love》。“宇多田光的《First Love》呀。男生还能唱出这样的味道呢，真不错。”她突然有点恍惚了。

后来，就像很多很多校园里的故事一样，他们在教学楼，食堂，图书馆以及很多很多地方碰面了。有那么几次，他想要和她说，其实，你那个日语发音，真的需要调整一下。但是，每一次，她总是和身边的同学说说笑笑路过，眼神并没有过多在他身上停留。其实，很多次，她也想告诉他，你唱的宇多田光好特别。只是，他总是看起来高冷得很的样子，独来独往。她没有勇气去和一座冰山交流。

和很多校园里的故事一样，他们会在一起上公共课。在公共课的大教室里，他总是坐在角落，而她有时候会逃课。嗯？男生为什么知道她逃课？因为，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他总是在公共课的时候留意她有没有出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从那天吧。那天，他正坐在角落里，突然她悄咪咪地从后门走进了教室。她迟到了。猫着腰走到课桌前，又悄悄坐定之后，她拿出书和笔记本。他就那么出神地看着她，她的每个动作似乎都是慢动作一般。突然，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课本，又看了一眼他的课本，眼神里满是无奈。“啊？我是不是带错课本了？今天是日语课？不对呀，日语课是周四呀。”她无助地看着他，似乎想要一个回答。接着，她又抬头看看四周，回过头看看他，迷茫中似乎找到了答案。“我，我，我，我走错教室了。”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着，眼里又是满满的无奈。而他，再也憋不住了，低下头嗤嗤地笑了起来。怎么会有这么糊涂的人呢？他这么想着。转过头去看看她。她似乎在努力想着要怎么办，是要继续坐着听课呢？还是要收拾东西走人？最后，她叹了口气，“同学，能不能和你看同一本书？”他憋着笑，点了点头。接下来的一节课里，他始终憋着笑，看她一脸茫然地听着他们的专业课。他看着她吃力地辨别着平假名片假名，看着她费力地从头回忆五十音图的样子。那节课上老师说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看着她的样子，总是会忍不住嘴角上扬。他好想和她说，嗯，认真听听，对矫正你的日语发音有帮助。从那之后，他总是会想，这么糊涂的女生，还会不会再走错教室呢？只是，她再也没有走错过教室，也再也没有在他身边落座过了。其实有那么几次，在公共课上，她也想坐在他身边。只是，他总是不爱说话的样子。而每每看到他，她总是想起自己走错教室的囧样。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白痴二货吧？女生这样想着，便打定主意，不在他面前丢人现眼了。

后来呢？后来在校园中无数次偶遇。或许可以称为偶遇吧。因为，他总是会想着，似乎她今天会出现在教学楼的这个位置，于是，他便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到达那里，看着她和同学有说有笑地经过。仅此而已。后来有一天，就像很多校园故事里说的那样，老师办公室需要人手，作为外语系的稀缺资源，男生都被征用了。只是，他不知道，她居然也会出现。他也没想到，那么一个糊里糊涂的女生，居然和汉子一样帮忙搬东西了。他看着她，那么小小的一个女生，费力地搬起一个大纸箱，又费力地挪动着。他走了过去，从她手里接过纸箱便走了。可是回头一看，那个小小的女生又蹦跶着去搬另外一个大纸箱。她是想干嘛？她不知道这些纸箱是要搬到另外一栋楼的四楼办公室的吗？她搬着纸箱走得了那么远吗？有没有点脑子啊？他似乎快被她的智商气坏了。可是说出口的却是，“同学，这个箱子有点沉，你能不能给我搭把手？"

”哎，你呀，这么沉你还要抢过去搬。"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听了这样的话，他一口老血憋在胸口。他好想摸着她的脑袋说，我都搬不动的箱子，刚才是在谁手里的？我都搬不动了，某个小矮子能搬得动？正想着呢，某个小矮子已经站在他跟前了。那天他们似乎说了很多，但是他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只记得自己的脑子里不停地想，这个小小的女生的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呢？还有他记得自己和她约定了周末一起去郊游。至于是谁提出的，为什么提出，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自己在回宿舍的路上，不停地哼着宇多田光的《First Love》。

郊游如何呢？和其他的郊游没有什么两样呀。他带着相机，她带着便当。只是，他没有想到那天她会单独出现。她说：“平时看你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所以，我不知道叫上其他人是否合适。”他笑着低下头，没有回答什么，只是觉得那天的阳光刚好，云飘过的速度也刚好。那天是怎样度过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是看着照片的时候会感叹，那天的她好青涩，想必自己也是那么青涩吧。青涩到不知道怎么把喜欢说出口。只懂得找各种机会邀她出来。他突然很庆幸自己喜欢摄影，也用摄影为理由邀她一起郊游。正因为这，他才能留下那么多她的样子。有郊外草地上的样子，有她骑着单车淘气地看着镜头的样子。还有她站在学校林荫道上的样子。一阵风吹过，阳光细碎地洒在地上，她的头发上。似乎她整个人都在发光。他从相机后抬起头来，晃神着说着：“好美啊。”好美啊，这句话后来被他重复了很多很多次。后来的日子里，她已经忘记了他们之间说过了哪些话，只是记得那天的下午，那个少年，从相机后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好美啊。”她笑了，羞涩地看着他，笑过之后便扭过头去看远处的云。那天的阳光正好，风吹过的声音，似乎是流淌在琴键上的旋律。轻柔，缓慢，撩动着心里的某个位置。

再后来呢？就像校园里的其他故事一样，可是又不像校园里的其他故事。他们会在周末一起外出，可是他们不会在上课时坐在彼此的身边。他会经常说她好美啊。她会赖在他身边听他唱《First Love》。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把喜欢说出口。他会揉着她的头发说：“下次要用日语主持，记得来问我发音。”她会倔强地扭过头说：“知道你是学霸，哼，英语四六级的时候不要哭着鼻子求我补习。”他会笑着说：“你是不是经常跑错教室？”她会一脸惊讶地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我跑错教室？”哦，原来她不记得自己坐在他身边过了。他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有点失落，又是无奈地笑了。

如果故事没有开始便就不会结束。就像喜欢从来没有说出口，便没人追究对方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自己了。于是，也便没有人记得他们是怎么疏远的了。或许是某次的邀约对方没有答应。或许是某次的出游突然多了一个人。她也想过，为什么后来突然就从彼此的生活中淡出了呢？或许是她等那句，我喜欢你，等太久了吧。或许是他觉得自己不过是她那群朋友中普通的一个。或许是双方都太过青涩了，连如何去试探都不懂得。没有人记得那些细节。在后来的日子里，那些细节就像海里的浪花一样，偶尔翻腾着，喧嚣着，但是终又归入大海，恢复了平静。就像校园里的其他故事一样，暗暗的叹息掩盖在了毕业的那声欢呼中。曾经有一个男生，曾经有一个女生，就像校园故事里说的那样，他们毕业了，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