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梦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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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到过这样一种蝶，它很美。

于微光之中栖息于草木之巅，贪婪的吸食凌晨五点的露水。

我在一些回忆中，找到它的名字，它叫梦野问。

【1】

从记事开始，无时无刻都是跟梦的纠葛。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以为这些梦足以拼凑成很多故事，但事实上不是这样，它们只是片段。

小时候居住的地方很偏僻，房前屋后紧挨着旷野荒郊。丘陵地势的层层叠叠，将草木一片片分割。那些落在上面斑点一样的五萤石矿坑，它们很像黑洞，吸食着这块地方所有的游魂。

那是一个落魄的地方，像极了所有废弃的游乐场。远远的，你听到风的声音，洗涤过那些曾经的欢声笑语，近前再看，却只有生满铁锈的栏杆在风中呜呜哀嚎。

                                                                                                                                       

【2】

多年前夏日的清晨，伴随青春期特有的莫名其妙，那里迎来了一种充满幻想的张力。一个梦中的梦，容易被所有不是梦的东西肃清。我带着某种刺痛，被那里特有的黑白花色蚊虫唤醒。它在我身上留下很多伤疤，直到三四年后的另一个夏天，才被新的伤疤覆盖。

扭曲的羊肠小路，盘绕着五萤石的矿井。我时常怀疑，是否很多人都曾站在井口向下刺探。那片纵深的黑暗像极了某个梦境未被识破的出口。

我曾经到过那里，抚摸过石头的颜色。黑域里，一盏昏黄的灯，把井底一汪浅浅的碧水照耀出旖旎的幻色。五萤石打开它的身体，将彩虹状的光辉抛向空中。落在指尖的是某种鳞翅目湿滑的粉末，拥有奇妙的不可想象的夺目光彩。

那里生有奇怪的蕨类，在黑暗潮湿的地底蛰伏，如同暗绿色天鹅绒高高地伸出触角。竹笋一样的触角，任意地触碰都能让它张开暗绿色的蓓蕾。一层层剥落，最后剥出淡蓝的一朵。

五萤石的光辉给它笼上奇异的幻彩，花的深处是植物渐变的脉络。一只黑色的蝶，附着其上。

【3】

梦的虚空中时常伴随着某种呼啸，有时候我觉得像浪潮，有时候又像山风。意识里，那个暗处的东西，鼓动出它潮湿的翅膀微微抖动。然后腾空而起，抛下一道彩虹。迷幻之色，让人眩晕。

逐渐的，梦境被拉长。湿滑细腻的粉末，被手指慢慢捻开。醒来时，要经历不慎踏入深渊般迟疑的恐惧。过程被无限地放大、放大、再放大，直到身体跌入枕席发出钝响。

那之后很久，每每醒来，都似曾相识。蝶的鳞片，带着湿滑细腻的触感附着于指尖。千万次，五萤石矿坑如同黑洞一样的破口，呼啸出风声，大量的蝶从那里涌出。就是那种声音，像浪潮，又像山风。

很久以来，我一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有很多被扭曲的记忆，不清楚它们是真是假。我怀疑黑色的蝶吞噬了时间，让我慢慢混淆。那种粉末细腻到近乎夸张的触感，总是不时出现在指尖。幻觉中总能看到彩虹色的火焰飞过整个村庄。

【4】

成年后的某个夏天，再次返回故乡，那里已经变成荒原。丘陵划割出的块状触目惊心的展示着它的破碎。草木繁盛的深处，倾吐出年复一年的荒凉。在这里，我最后一次见到梦中那东西。

它很美，于微光之中栖息于草木之巅，贪婪的吸食凌晨五点的露水。夏日的微风浮动，阳光照射着致幻的色彩。它鼓动起翅膀，洒下彩虹之晖。于呼啸声中，乘风而去。

我在一些回忆中，找到它的名字。它叫梦野问，是吃梦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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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